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我沒有指望瑟曦,我想到的是提利昂。他在朝堂上發過誓,弑君者同樣對我發了誓。」

  「詹姆的話一錢不值。至於小惡魔,據說他頭上挨了一斧,多半在你的布蕾妮趕到君臨以前就得死掉——如果她到得了的話。」

  「死掉?」諸神真的如此殘酷?她逼詹姆發了上百道誓言,但真正的希望其實寄託在他弟弟身上。

  艾德慕無視她的痛苦,「看守詹姆是我的職責,我會把他抓回來。我已送出烏鴉——」

  「給誰?送了幾隻?」

  「送了三隻,」他說,「以確保消息傳達到波頓大人那邊。無論走陸路還是水路,去君臨都必須接近赫倫堡。」

  「赫倫堡,」這個詞讓房間刹時黯淡下來。恐懼讓她的聲音變得粗濁了許多,「艾德慕,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嗎?」

  「別害怕,我把你排除在外。在信中,我只說詹姆業已自行潛逃,並懸賞一千金龍以捕獲他。」

  錯上加錯,凱特琳絕望地想,我弟弟是個白癡。她的淚水不爭氣地盈滿眼眶。「如果他是私自脫逃,」她輕聲說,「而不是作為被交換的俘虜,蘭尼斯特家怎可能把我的女兒們交給布蕾妮?」

  「這你不用擔心,因為根本走不到那一步。就憑撒下的天羅地網,我可以保證,弑君者休想逃脫。」

  「你可以保證我永遠見不到我的女兒!布蕾妮本來也許能把他安全帶到君臨……只要無人搜捕,可現在……」凱特琳說不下去了,「走開,艾德慕。」她沒有命令他的權力,而這座城堡過不多久就將徹底屬￿他,但此刻她的語調不容爭議,「把我留給父親和悲傷,我再沒什麼同你說的了。走開,走開。」她只想立刻躺下,閉上眼睛,陷入沉睡,祈禱噩夢不要到來。

  第三章 艾莉亞

  天空同他們逃離的赫倫堡的城牆一樣烏黑,細雨下個不停,淹沒了馬蹄的聲音,模糊了他們的臉龐。

  他們向北跑,遠離大湖,在荒蕪的田野裡跟隨一條勉強能辨認出車轍的鄉村道路,進入佈滿溪流的森林。艾莉亞帶頭,猛踢著偷來的馬,馬兒邁著輕快的步子,沒多久稠密的樹木就包圍了他們。熱派和詹德利竭力跟上她的步伐。遠處不斷傳來狼嗥,她聽到熱派粗濁的喘息。無人說話。艾莉亞不時回頭,確認兩個男孩沒落得太遠,確認沒有人追趕。

  他們會來的,她對此確信無疑。她不僅從馬廄偷了三匹馬,從盧斯·波頓本人的書房裡拿走了地圖和一把匕首,還在邊門殺了一個守衛,那守衛蹲下去撿賈昆·赫加爾給她的舊硬幣,卻被她割了喉嚨。血泊中的死者遲早會給人發現,接著便是大叫大嚷。他們會叫醒波頓大人,然後把赫倫堡從城垛到酒窖搜個遍,他們會發現失蹤的地圖和匕首,以及鐵匠房裡消失的幾把長劍,廚房裡不見的麵包和奶酪。最後就會找上一個麵包小弟、一個鐵匠學徒、還有一個叫娜娜……或者黃鼠狼,或者阿利的侍酒。

  恐怖堡伯爵不會親自追來。盧斯·波頓會躺在床上發號施令,光著身子,蒼白的皮膚上掛滿水蛭,用特有的輕言細語佈置追捕。追兵多半由他手下的隊長沃頓率領,此人的長腿上一直帶著鐵護脛,因而得了個外號叫「鐵腿」;再或許來追趕他們的將是唾沫橫飛的瓦戈·赫特及他手下的傭兵,這些人自稱勇士團,別人稱他們為血戲班(當然沒人敢當面這樣說),或獵足者,因為赫特大人有把對頭的手腳剁下來的習慣。

  如果被他們抓住,艾莉亞心想,手腳就都沒有了,盧斯·波頓還會剝掉我們的皮。她仍舊穿著侍酒的制服,胸口在心臟部位繡有波頓伯爵的家徽:恐怖堡的剝皮人。

  每次回頭,她都等著遠方的赫倫堡城門湧出一片火炬,或是巨大的高牆上人頭簇擁,但最終什麼也沒發生。赫倫堡仍舊沉睡,直到消失於黑暗中,隱沒樹後,無從得見。

  到達第一條小溪時,艾莉亞調轉馬頭,離開道路。他們在曲折的河道中走了四分之一裡,方才爬上一處石岸。如果追蹤者們帶著獵狗,這會讓我們的氣味無從分辨,她如此期望。我們不能走道路。道路只會帶來死亡,她告訴自己,所有的道路都會。

  詹德利和熱派沒有質疑她的決定。畢竟她有地圖,而熱派看來同害怕追捕者一樣怕她。他親眼目睹過被她殺掉的守衛。算了,他怕我未必不好,她提醒自己,如此一來,就會乖乖聽話,而不是自己幹出些蠢笨事。

  其實我應該更膽小的,她心想,她才十歲,瘦骨伶仃,騎在一匹偷來的馬上,前面是黑黑的森林,後方是想剁下她腳的追兵。但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比從前在赫倫堡時鎮靜多了。雨水洗掉指間衛兵的鮮血,背上的長劍在風中搖盪,無數野狼如灰色陰影,狂奔於暗夜,而她艾莉亞·史塔克一往無前,無所畏懼。恐懼比利劍更傷人,她低聲複誦著西利歐的教誨,還有賈昆的話語,valarmorghulis.

  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還好斗篷足以遮蔽風雨。艾莉亞驅使他們保持穩定的速度前進。大樹底下漆黑一片,地面鬆軟,佈滿裂縫,到處是半掩埋的樹根和隱藏的石塊,男孩們都不善騎術,無法高速前進。很快,他們越過又一條道路,路上深深的車轍印裡盛滿了雨水。艾莉亞再次遠離道路,帶著男孩們在起伏的丘陵中穿梭,越過荊棘、石藍和糾纏的灌木,深入狹窄山溝的底部,沉重的樹枝夾著潮濕的樹葉,一次又一次抽打著他們的臉。

  忽然,詹德利的母馬絆倒在泥潭中,後腿跪倒,將他掀出馬鞍,幸而人馬都平安無恙。詹德利還是那副固執樣,迅速翻身上馬,繼續前進,什麼也沒說。沒過多久,他們目睹三匹野狼在吞食一隻小鹿的屍體。熱派的馬聞到血腥味,驚恐地人立起來,隨後亡命奔跑。兩匹狼見狀逃之夭夭,但第三匹抬起頭,露出牙齒,準備保衛自己的獵獲。「往後退,」艾莉亞告訴詹德利,「慢慢走,別嚇著它。」他們騎馬緩緩繞開此地,直到再看不見野狼和它的美餐,這時她才拍馬追趕熱派,只見男孩絕望地抓著馬鞍,他的馬在森林裡亂撞。

  再後來,他們經過一個焚毀的村落,小心翼翼地踏過那些被燒成黑炭的小屋空殼途中,發現一排蘋果樹上吊死了十來個人,屍體業已腐爛到骨。熱派為他們祈禱,懇求聖母的慈悲,他輕聲低語,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艾莉亞盯著這些披著濕透的襤褸衣杉的無肉軀體,說的是自己的禱詞:克雷果爵士,鄧森、波利佛、「甜嘴」拉夫,記事本和獵狗,伊林爵士,馬林爵士,喬佛裡國王,瑟曦太后。她碰了碰藏在腰帶下的賈昆給的硬幣,以valarmorghulis結束了名單。接著她騎到死人身下,伸手摘下一個蘋果。蘋果熟透,爛成了糊,她連著蠕蟲一起吞吃。

  那是沒有黎明的一天,天空緩緩放亮,但看不到太陽。漆黑變成灰暗,色澤猶猶豫豫地重現人間,哨兵樹呈現出暗綠的色彩,黃褐和淡金色的闊葉幾乎成了棕色。他們停下來喂馬喝水,同時吃了一頓冰涼的方便早餐,有熱派從廚房偷出來的麵包,還有黃色的硬奶酪。

  「你有明確的目標嗎?」詹德利問她。

  「我們去北方,」艾莉亞說。

  熱派茫然地四處打量,「哪條路通向北方?」

  她用奶酪一指,「那條。」

  「連太陽都沒有,你怎麼知道走那條?」

  「笨蛋,看苔蘚啦,你瞧,在樹的一面它們長得特別茂盛,那就是南邊。」

  「我們去北方做什麼?」詹德利想知道。

  「北方有條三叉戟河,」艾莉亞展開偷來的地圖,「看到沒?一旦我們到達三叉戟河,就可以沿河向上走,直到奔流城。就這樣。」她用手指描繪路徑,「路雖長,但跟著河走決不會迷路。」

  熱派對著地圖不斷眨眼。「哪兒是奔流城?」

  奔流城被標示為一座塔樓,繪製在兩條藍線的交匯處,那想必是騰石河與紅叉河。「這兒,」她指著地圖,「奔流城,下面有文字。」

  「阿利,你識字呀?」他萬分驚奇,好像她剛才聲稱自己能在水上走路。

  她點點頭。「到了奔流城,我們就安全了。」

  「會嗎?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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