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一六九


  「你要我載一百個多斯拉克人、他們的馬、你自己和這個騎士,再加三條龍?」大貨船「摯友號」的船長說罷大笑著走開。當她在「喇叭手號」上告訴裡斯人,自己是「風暴降生」丹妮莉絲,七大王國的女王時,對方作個鬼臉:「嘿嘿,我是泰溫·蘭尼斯特公爵,每晚拉的屎裡都有黃金。」米爾划船「絲靈號」的貨艙主管認為載龍出海太危險,一不小心就可能燒掉船上的索具。「法羅神之腹號」的主人願意冒險載龍,卻不願搭多斯拉克人,「我不准這些褻瀆神靈的野蠻人上船,決不可能。」姐妹船「水銀號」和「灰狗號」的船長是兩兄弟,似乎很同情丹妮的遭遇,還邀她進艙喝一杯青亭島的紅酒。他們殷勤的姿態一度讓丹妮燃起希望,但最後開出的價碼卻遠超她的財力,甚至連劄羅也負擔不起。「窄底號」和「黑李眼少女號」太小,不合要求,「殺手號」將航向玉海,「馬諾羅總督號」則似乎難經風浪。

  他們朝下一個碼頭走去時,喬拉爵士將手悄悄搭在她背心,「陛下,您被人跟蹤了。不,別回頭。」他領她緩緩走向一個賣黃銅器的攤位。「真是一件傑作,我的女王,」他隨手舉起一個大淺盤子,朗聲宣佈,「看哪,它在陽光下多麼耀眼!」

  銅盤被打磨得十分光亮,丹妮可以看清自己的臉……喬拉爵士將角度右挪,身後的情況便隨之顯現。「棕皮膚的胖子和拄拐杖的老人。你指哪一個?」

  「他們倆都在跟蹤您,」喬拉爵士說,「我們離開水銀號之後,就被他們盯上了。」黃銅上的紋路將兩個陌生人的影像怪異地扭曲,其中一人顯得又長又瘦,男一個則極其壯實寬闊。「這是我最好的銅器,尊貴的夫人,」商人宣稱,「它像太陽一般閃亮!作為致敬,我只收龍之母三十個輝幣。」

  這盤子三個輝幣也不值。「侍衛何在?」丹妮揚言,「這人想搶劫我!」隨後她壓低聲音用通用語對喬拉說,「也許他們對我並無惡意。自古以來,男人看女人,天經地義。」

  銅器商不在乎她的悄悄話。「三十?我說三十?不好意思,腦袋犯糊塗呢。真正的價格是二十輝幣。」

  「你這攤子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還不值二十輝幣,」丹妮一邊告訴老闆,一邊仔細觀察。那老人像個維斯特洛人,而那棕膚胖子少說也有二十石重。這兩個是長途跋涉為著篡奪者許諾的領主封號而來的殺手?還是男巫的傀儡,打算伺機偷襲?

  「十個輝幣!卡麗熙,您多麼可愛,拿它去作鏡子吧。只有如此精緻的銅器,方能捕捉到您美麗的神韻。」

  「拿它去作夜壺還差不多。扔在地上,我都懶得彎腰去揀,你還要我花錢?」丹妮將盤子塞回他手裡,「准是有蟲子爬進你的鼻孔,吃掉了你的腦子。」

  「八個輝幣,」他哀求,「我的太太們會揍我,叫我呆子,但在您面前,我就是個無助的孩子。好啦,八個輝幣,我賠本賣給您。」

  「我要這乏味的銅器做什麼?劄羅·贊旺·達梭斯連吃飯都給我提供金盤子。」丹妮轉身離開,趁機用眼角餘光掃視陌生人。棕膚的人就跟盤子裡映出來的那麼寬闊,禿頭閃閃發光,臉頰光滑得像太監。一把極長的亞拉克彎刀插在沾染汗漬的黃肚兜裡,除此而外,只穿了一件小得離譜的鑲釘背心。在他如樹幹粗壯的手臂上,寬廣的胸膛前,以及厚實的肚子間到處是橫七豎八的舊傷疤,蒼白的疤痕映著榛殼般的棕褐色皮膚,十分顯眼。

  另一個人穿著未經染色的羊毛旅行斗篷,兜帽掀起,長長的白髮垂至肩頭,如絲般的銀白鬍鬚蓋住下半邊臉。他將身體重心倚在一根和他一般高的硬木拐杖上。只有傻瓜才會在害人前如此明目張膽地盯著被害者看。然而謹慎起見,還是回到喬戈和阿戈身邊去比較保險。「老人沒武器,」她領喬拉走開,一邊用通用語對他說。

  銅器商急急忙忙追上來,「五個輝幣,五個輝幣它就是您的!機會難得啊,錯過了可惜!」

  喬拉道:「硬木杖和釘頭錘一樣致命。」

  「四個!我知道您中意它!」他在他們跟前手舞足蹈,一邊將盤子湊上來,一邊隨著他們往後退。

  「他們還在跟?」

  「舉高一點,」騎士告訴商人。「是的,老人假裝關注陶器攤子的東西,而棕膚的傢伙目不轉睛地盯著您。」

  「兩個輝幣!兩個!兩個!」商人倒退著跑,氣喘吁吁。

  「好啦,別讓他累死,付錢吧,」丹妮告訴喬拉爵士,一邊疑惑該拿這巨大的黃銅盤子怎麼辦。趁騎士和商人交涉,她扭頭過去,打算終止鬧劇。真龍血脈豈能被一個老頭和一個胖太監在市場裡追得團團轉!

  一個魁爾斯人擋在面前。「龍之母,給您的禮物,」他單膝跪下,呈上一個珠寶盒。

  丹妮下意識地接過來。這是一個精雕的木盒,祖母綠的頂蓋嵌著碧玉和玉髓。「你太客氣了。」她將它打開,裡面有一隻閃閃發光的綠甲蟲,由瑪瑙和翡翠雕刻而成。真漂亮,她心想,正好可以幫我們支付旅費。她把手伸進盒子,那人輕聲說:「我很遺憾,」她幾乎沒聽見。

  甲蟲嘶叫著展開身軀。

  丹妮瞥到一張惡毒的黑臉,像是人臉,帶有一條滴毒液的彎曲尾巴……說時遲那時快,盒子從她手中翻飛而出,在空中化為碎片。一陣劇痛令她手指抽搐。她大叫出聲,捏住自己的手,銅器商同時尖叫,一個女人也在尖叫,頃刻之間,所有的魁爾斯人都在一邊尖叫一邊互相推攘。喬拉爵士擠到她前面,丹妮則踉蹌著跪下。嘶嘶聲再度傳來。那個老人將拐杖在地上杵了杵。這時,只見阿戈飛馬踏過雞蛋商的店鋪,一躍而前,喬戈的鞭子劈啪作響,喬拉爵士則拿起剛買的盤子朝跟蹤她的太監當頭砸下。在場的水手、妓女和商人都在狂呼亂叫,沒命逃竄……

  「陛下,萬分抱歉。」老人單膝跪下。「它已經死了。我沒傷到您的手吧?」

  她合攏手指,動了動,「我想沒有。」

  「剛才事情緊急……」他話還沒說完,她的血盟衛便撲上來。阿戈踢開拐杖,喬戈抱住老人肩膀,不讓他起身,並用匕首抵上他的咽喉。「卡麗熙,我們看見他攻擊您,要不要看看他血的顏色?」

  「放開他。」丹妮站起身,「看看他拐杖底下,吾血之血。」喬拉爵士被那太監摔了出去,接著亞拉克彎刀和長劍「唰」地一聲同時出鞘,她趕緊奔到他們之間。「放下武器!住手!」

  「陛下?」莫爾蒙僅將劍尖放低一寸,「這兩人意圖不軌。」

  「他們在保護我。」丹妮使勁甩手,以去掉指頭的刺痛感,「對我不利的是個魁爾斯人。」她環顧四周,那人已不見蹤影。「他是個遺憾客,給了我一個裝蠍尾獸的珠寶盒。正是這位老人將它從我手中打落。」銅器商還在地上打滾,她走過去把他扶起來。「你被蟄到了嗎?」

  「沒有,好心的夫人,」他顫抖著說,「否則我早沒命了。但它碰到了我,哎哎哎,它從盒子裡摔出來,正好落到我手上。」難怪,他尿了褲子。

  她給他一個銀幣算是補償,打發他離開,然後轉身面對白胡老人,「我欠你一條命。」

  「您什麼也不欠我,女王陛下。我本名阿斯坦,來此的航海途中,貝沃斯為我起了個綽號叫白鬍子。」雖然喬戈已經放手,但老人仍保持跪姿。阿戈揀起拐杖,翻過來,忍不住用多斯拉克語輕聲咒駡。他把蠍尾獸的屍體在石頭上刮掉,遞回給老人。「誰是貝沃斯?」她問。

  高大的棕膚太監把亞拉克彎刀收好,昂首闊步地走上前。「我就是。在彌林的鬥技場,大家叫我『壯漢』貝沃斯,因為我從沒輸過。」他拍拍佈滿傷疤的肚子。「我殺人之前,都會給對方一次機會,先砍我一下。算一算,你就知道『壯漢』貝沃斯殺了多少人。」

  丹妮無需去數,她早已瞥見傷疤有多少。「你何故來此,『壯漢』貝沃斯?」

  「我從彌林被賣到科霍爾,接著又被賣給潘托斯那個頭髮裡有香味的胖子。他派『壯漢』貝沃斯渡海過來,並讓白鬍子服侍他。」

  頭髮裡有香味的胖子……「伊利裡歐?」她猜測,「伊利裡歐總督派你們來的?」「是,陛下,」白胡老人回答。「不克親至,總督特請恕罪。他年紀已經不輕,騎不上馬,航海旅行又會暈船。」先前他用的是自由貿易城邦的瓦雷利亞方言,如今換為通用語。「如若驚擾,咱倆深切致歉。實話實說,起初我和他都不大確定,本以為您會更有……更有……」

  「王家風範?」丹妮笑出聲來。她沒帶龍,衣著更和女王的打扮有天壤之別。「你的通用語說得很好,阿斯坦,你是維斯特洛人嗎?」

  「是,陛下,我出生於多恩邊疆地,年輕時作過史文家族中一名騎士的侍從。」他將手杖高高舉起,活像一杆沒有旗幟的長槍,「如今我是貝沃斯的侍從。」

  「當侍從,你不覺得自己老了點嗎?」喬拉爵士擠到丹妮身邊,黃銅盤子彆扭地夾在掖下——貝沃斯的鐵頭讓它扭曲得厲害。

  「為我的主人效力還不算老,莫爾蒙大人。」

  「你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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