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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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黑如瀝青,珊莎將門閂好,摸黑走到窗邊。掀開窗簾,她的呼吸哽住了。 南方的天空映著下方熊熊大火,不斷變換鮮明的顏色。詭異的綠潮在雲層中流動,橙色的光亮在天際蔓延。或紅或黃的普通火焰與碧綠翡翠的野火競相攀比,此消彼長,孕育出無數轉瞬即逝的影子。翠綠的黎明轉眼化為暮色的黃昏。空氣本身也有焦灼的味道,好似燉糊了的肉湯。餘燼如群群流螢,在夜空中飛舞。 珊莎從窗邊退開,回到安全的床上。睡吧,她告訴自己,醒來後便是新的一天。天空將會變藍,戰爭將會結束,自有人來決定我的生死。「淑女,」她輕聲嗚咽,不知死後是否能與小狼重逢。 身後有東西在動,一隻手從黑暗中猛然伸出,扣住她手腕。 珊莎張嘴欲喊,卻被另一隻手捂住,一陣窒息。手指粗糙多繭,黏黏地全是血。「小小鳥,我就知道你會來。」聲音刺耳,帶著醉意。 窗外,一束旋轉的翡翠長槍射過星空,令房裡充滿耀眼的綠光。在這一刹那,她看到了他,綠黑身影,臉上的血污暗如瀝青,眼睛在強光照射下如狗眼般閃爍。接著光線暗淡,他成了一團巨大的黑影,穿著污漬斑斑的白袍。 「你敢出聲,我就殺了你,明白嗎?」他放開她的嘴,這才讓她緩過氣來。床頭櫃上獵狗放了一壺酒,他長飲一口。「你不問問誰是贏家嗎,小小鳥?」 「誰?」她嚇得不敢不問。 獵狗哈哈大笑。「我只知道誰是輸家。我。」 她從未見他醉得如此厲害。他剛才居然睡我床上!他想幹嘛?「為什麼?」 「我輸了全部。」他被燒傷的半邊臉上覆了一層乾涸的血。「該死的侏儒,多年以前我就該宰了他。」 「他們說他死了。」 「死?不,去他媽的,我不要他死。」他丟開空酒壺。「我要他被燒個夠。諸神有眼,燒他!但我是看不到了,我要走。」 「走?」她想掙脫,但他的手像鋼鐵一般。 「小小鳥就會照著別人念。不錯,我要走。」 「你去哪裡?」 「離開這裡。離開火焰。我會從鋼鐵門出去,去北方,隨便哪兒都好。」 「你出不去,」珊莎說,「太后封鎖了梅葛樓,城市的門也都關上了。」 「關不住我。我有白袍。我有這個。」他拍拍劍柄圓球。「攔我就納命來……除非他身上有火。」他苦澀地笑笑。 「那你到這兒來做什麼?」 「小小鳥,記得嗎?你答應要唱首歌給我聽。」 她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此時此地,空中火焰盤旋,成百上千的人正在死去,她怎麼能唱歌呢?「我不能唱,」她說,「放手,你嚇到我了。」 「什麼都能嚇到你。看著我,你看著我!」 凝固的血覆蓋了他臉上最可怕的傷疤,但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白得嚇人、充滿恐懼,燒傷的嘴角一次又一次地抽搐。珊沙可以聞得到他身上刺鼻的味道,混合了汗臭、酒臭、嘔吐物的惡臭,其中最難以忍受的是嗆人的血腥,血,血…… 「我可以保護你,」暗啞的聲音再度傳來,「他們都怕我,再沒有人敢欺負你,否則我就殺了他。」他將她拉近,片刻之間,她以為他要吻她。他太強壯,珊莎明白自己無法反抗,於是閉上眼睛,希望一切趕緊過去。但等了很久,什麼也沒發生。「還是不敢正眼看我,是嗎?」她聽見他說。他猛然扭轉她的手臂,拖她到床邊,推在床上。「我要聽那首歌。你說你會唱一首佛羅理安與瓊琪的歌。」他拔出匕首,抵向她喉嚨。「唱,小小鳥,唱,否則我要了你的小命。」 她的喉嚨因恐懼而乾涸緊繃,她所知道的每一首歌都從腦海裡消失。求求你,她想尖叫,我會當個乖女孩,請你不要殺我。她感覺到刀尖旋轉,壓進咽喉。當她就要閉上眼睛,聽天由命時,忽然記起了那首歌,不是佛羅理安與瓊琪的那首,但確實是一首歌。她的嗓音又尖又細,不斷顫抖: 溫柔的聖母,慈悲的源泉, 保佑您的兒子穿越鏖戰, 止住流矢,抵擋刀劍, 讓他們看見美好的明天。 溫柔的聖母,婦人的希望, 幫助您的女兒不受苦難, 平息怒火,馴服狂亂, 教導我們彼此寬容相待。 她忘記了其他段落,聲音也逐漸減弱。她好怕他會殺她。但過了一會兒,獵狗把刀從她咽喉移開,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本能地伸手捧起他的雙頰。屋裡太暗,她看不見他的面容,但能感覺到黏稠的血,和一種濕濕的不是血的東西。「小小鳥,」他又說,聲音粗糙刺耳,如同鋼鐵刮過岩石。然後他從床上站起來。珊莎聽見衣服撕裂,接著是輕輕的腳步,漸行漸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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