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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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相塔的路上,他腦中似有千軍萬馬在踏步行進。我早該料到會有這一天,取道沙塔雅的衣櫃遲早會導致這種後果。或許一直以來他只是不願去想。爬樓梯讓腿疼得厲害,他叫波德去拿一壺酒,然後費力地走進臥室。 雪伊翹腳坐在遮罩床上,一絲不掛,高聳的胸脯前有那條沉重的金鏈子,金手環環相扣。 提利昂沒料到她會來。「你來做什麼?」 她笑著撫摸鏈子。「我想要手摸摸乳房……可這些小金手好冷哦。」 一時之間,他實在說不出話。他要如何告訴她:另一個女人替她挨了打,假如喬佛裡在戰鬥中遭遇不幸,還可能替她殉死呢?他用掌心擦去額上愛拉雅雅的鮮血。「洛麗絲小姐——」 「——睡著了。這頭大母牛,睡覺是她的最愛。她一天到晚吃飽了睡,睡夠了吃,有時吃著吃著就睡著。食物掉一床,而她在上面打滾,最後由我來給她清洗身體。」她扮個鬼臉。「她只不過被幹了幾次而已。」 「她母親說她病了。」 「懷孕啦,就這麼回事。」 他仔細掃視房間。房內和離開時一模一樣。「你怎麼進來的?密門在哪兒?」她聳聳肩。「瓦裡斯大人讓我帶上頭罩。我看不到,除了……在某個地方,我從頭罩下偷瞄了幾眼,地板都是瓷磚,你明白嗎,那種拼出圖畫的?」 「馬賽克?」 雪伊點頭。「有黑磚和紅磚,我想它們拼出了一條龍。除此之外,我什麼也沒看清。我們先爬下樓梯,走了很長一段,彎來拐去,我都糊塗了。途中我們停下來,他打開一道鐵門上的鎖,進門時我摸了摸,門上似乎也有龍的圖案。然後我們又爬上梯子,頂端是一條隧道。我不得不彎腰,瓦裡斯大人則在爬行。」 提利昂繞著臥室走了一圈。牆上某個燭臺看來有些鬆動,他踮起腳竭力去轉它。它刮著石壁緩緩移動,上下顛倒之後,蠟燭頭掉出來,而冰冷石地板上的草席沒有任何變遷的跡象。「大人不想跟我上床?」雪伊問。 「馬上就來。」提利昂打開衣櫥,撥開衣服去推後面的壁板。妓院的故伎也許會在城堡裡重演……不對,木頭堅固結實,紋絲不動。緊接著,窗邊座位旁一塊石頭吸引了他的注意,但推拉戳刺都徒勞無功。最後他滿腹沮喪鬱悶地回到床上。 雪伊替他寬衣解帶,摟住他的脖子。「你肩膀堅硬得跟岩石似的,」她喃喃道,「快,我想感覺你在我裡面。」她的腿鎖住他的腰,他卻欲振無力。雪伊感到它變軟了,於是滑到被單下,把它放進嘴裡,卻怎麼也喚不起它。 過了一會兒,他制止她。「怎麼了?」她問。全世界的甜蜜天真都寫在她年輕的臉龐。 天真?傻瓜,她是個妓女,瑟曦說得沒錯,你用那話兒思考,傻瓜,大傻瓜! 「睡吧,親愛的,」他摸摸她的秀髮,勸道。雪伊聽話入睡之後很久,提利昂自己還清醒地躺著,傾聽她的呼吸,手指繞在她小小的乳房。 第五十六章 凱特琳 奔流城的大廳對兩個孤苦晚餐的人而言,顯得非常空寂。長影灑在牆上。一支火把悄無聲息地熄滅,只余三支殘留。凱特琳默默地坐著,瞪向面前的酒杯,唇邊美酒無味而酸楚。布蕾妮坐在對面,兩人之間,父親的高位同廳堂裡其他座位一般空曠無人。連僕人們也都離開,她准許他們去參加慶祝。 城堡的牆壘異常厚實,雖然如此,院子裡人們的狂歡仍隱約可聞。戴斯蒙從酒窖裡搬出二十桶酒,以供平民們慶祝艾德慕即將的凱旋和羅柏對峭岩城的征服。大家舉起裝滿褐色啤酒的角杯,開懷痛飲。 我不能責備他們,凱特琳想,他們都不知情。就算他們知道,又與他們何干?他們根本不認識我的孩子,不曾提心吊膽地看著布蘭攀爬,驕傲和揪心成為密不可分的孿生兄弟;不曾聽過他的歡笑;不曾微笑著看待瑞肯努力模仿兄長們的舉動。她看著面前的晚餐:培根裹鱒魚,蕪箐、紅茴香和甜菜做的色拉,豌豆、洋蔥和熱麵包。布蕾妮有條不紊地用餐,當吃飯是又一件有待完成的工作。我真是個乏味的女人,凱特琳心想,美酒和好肉提不起興致,歌謠與歡笑讓我陌生。我是悲傷與塵埃的怪物,胸中只有仇恨,從前心之所在的地方。而今是一片空蕩。 另一位女人吃食的聲音讓她難以忍受。「布蕾妮,別只顧陪我,有心的話,參加慶祝去吧,喝角麥酒,隨雷蒙德的琴聲跳跳舞。」 「我不適合那個,夫人。」她用大手撕下一塊黑麵包,然後呆呆地望著麵包塊,似乎忘了這是什麼。「如果是您的命令,我……」 凱特琳覺察到她的窘迫。「我只是覺得,你該找個比我好的伴兒。」 「就這樣挺好。」她拿麵包吸吸炸鱒魚上的培根油。 「今早上又來了只鳥。」凱特琳不知自己為何開口。「學士立刻叫醒我。這是他的責任,卻不體貼。一點也不體貼。」此事她不想告訴布蕾妮,此事只有她和韋曼學士知道,她打算保守秘密直到……直到…… 直到何時啊?蠢女人,你以為把秘密留在心中,它就不再真實?你以為不提它,不告訴別人,它就只是一場夢,甚或連夢都不是,只是半夢半醒間的一場驚嚇?噢,要真能那樣,諸神可太仁慈了。 「關於君臨的消息嗎?」布蕾妮問。 「是就好了。鳥兒從賽文城飛來,由我的代理城主、羅德利克爵士親手放出。」黑色的翅膀,黑色的消息。「他召集了能召集的一切力量,正向臨冬城進軍,將把城堡奪回來。」這一切是多麼地無關緊要啊。「但他說……他寫道……他告訴我,他……」 「夫人,他說什麼?有您兒子們的消息嗎?」 如此簡單的問題,如此簡單的答案。凱特琳試圖作答,言語卻哽在喉嚨。「除了羅柏,我沒有兒子了。」她竭力擠出這幾個可怕的字眼,竟然沒哭,不禁暗自慶倖。 布蕾妮驚駭地瞪著她。「夫人?」 「布蘭和瑞肯企圖逃跑,結果在橡樹河邊一座磨坊被抓。席恩·葛雷喬伊把他倆的頭掛在臨冬城城牆上。席恩·葛雷喬伊!這個打十歲起便和我家同桌吃飯的人!」我把話說出來了,諸神饒恕我,我說出來了,如今它變成了真實。 淚眼望去,布蕾妮的面孔一片模糊。只見她從桌子對面伸出手,但指頭始終沒有碰到凱特琳,似乎猶豫如此的觸碰不受歡迎,「我……不知該怎麼說,夫人。我的好夫人。您的兒子們,他們……他們現在與諸神同在。」 「是嗎?」凱特琳尖刻地說,「什麼樣的神靈允許這種事發生?瑞肯還是個小嬰孩,為何就難逃一死?而布蘭……當我離開北境時,他自墜樓後還沒睜開過眼睛。我在他醒來之前離去,如今再也不能回到他身邊,再也聽不到他的歡笑。」她張開手掌,讓布蕾妮看看她的手指。「這些傷疤……布蘭昏迷不醒時,他們派來殺手,想乘機割他喉嚨。布蘭差點就沒了命,我也會和他一起死,幸虧他的狼撕開來人的喉嚨,救了他一命。」她頓了一會兒。「想必席恩連狼也殺了,一定是的,否則……我知道只要那些狼一息尚存,我的兒子就很安全,正如灰風之于羅柏……可我的女兒們都沒有狼了。」 突然的話題轉換讓布蕾妮有些迷惑。「您的女兒們……」 「從三歲起,珊莎便是個小淑女,隨時隨地都有禮貌,討人歡心。她最愛聽騎士們的英勇故事。大家都說她長得像我,其實她長大後會比我當年漂亮許多,你見了她就明白。我常遣開她的侍女,親自為她梳頭。她的頭髮是棗紅色,比我的淺,濃密而柔軟……紅色的髮絲如火炬的光芒,像銅板一樣閃亮。」 「而艾莉亞呢,呵呵……奈德的客人們若未經通報逕自騎進中庭,總把她當成馬房小弟。不得不承認,艾莉亞是個棘手的孩子,一半是男孩,一半是小狼。你越不准她做什麼,她就越是想到了心坎裡。她繼承了奈德的長臉,一頭褐發亂得跟鳥窩似的。我費盡心機想讓她成為淑女,卻一事無成。別的女孩收集玩偶娃娃,她收集的卻是一身傷疤,說話又總不經思考,衝口而出。我想她已經死了。」這話貿然出口,好似巨人在擠壓她的胸膛。「布蕾妮,我希望他們統統死去。首先是席恩·葛雷喬伊,接著是詹姆·蘭尼斯特、瑟曦和小惡魔,每個人……每個人都死去,一個不留。而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太后……她也有個小女兒,」布蕾妮笨拙地說。「她也有兒子,和您的兒子們年紀相仿。當她聽到這消息,或許……或許會同情您,然後……」 「把我的女兒平平安安送回來?」凱特琳哀傷地笑了。「這只是你甜美單純的想法啊,我的孩子。我也這麼希望……但那不會發生。如今只能靠羅柏去為他的弟弟們報仇,但願寒冰也像烈火一般致命。你知道嗎?從前奈德的配劍就叫寒冰,那是瓦雷利亞鋼劍,其上有千道螺旋的波紋,鋒利得讓我不敢觸碰。羅柏的劍與寒冰相比就如棍棒似的,恐怕要他去砍葛雷喬伊的頭不太容易。史塔克塚是沒有劊子手的,奈德常說,判人死刑者必須親自動手,殺戮是他的責任,但他從未從中獲得喜樂。但我會的,噢,我會的!」她看著手上的刀疤,五指開開闔闔,最後緩緩抬眼。「我給他也送了壺葡萄酒。」 「葡萄酒?」布蕾妮不知所云。「給羅柏?還是給……席恩·葛雷喬伊?」 「給弑君者。」這伎倆在克裡奧·佛雷那裡奏了效。我希望你也口渴難耐,詹姆,我希望你的喉嚨又幹又燥。「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去。」 「一切聽您吩咐,夫人。」 「好。」凱特琳突然起身。「留在這裡,好好用餐。晚些時候我會來找你,大約午夜時分。」 「這麼晚,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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