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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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如影,她安然掠過中庭,繞開恐怖塔,穿過空蕩蕩的鷹籠——據說在這裡,死去獵鷹的鬼魂仍在用虛無的翅膀攪動空氣。她覺得好自由,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駐軍不到一百,如此小的一支部隊,完全被偌大的赫倫堡所吞沒,於是百爐廳連同許多次要建築一起關閉,甚至號哭塔也廢棄不用。亞摩利·洛奇爵士住進焚王塔裡的領主套房,和大貴族的居所一樣寬敞,艾莉亞和其他僕人也跟著搬進塔下的地窖,以便就近使喚。當初泰溫公爵在時,去哪兒都有士兵盤問,但如今一百個人守著一千扇門,誰也不清楚誰在哪兒,也沒人在乎他人的去向了。 經過鐵匠房時,艾莉亞聽見錘子不斷鏗鏘。高高的窗戶,映著暗橙色的火光。她爬上屋頂偷偷往下看,只見詹德利正在打造胸甲,他幹活很專心,似乎全世界只剩下金屬、風箱和爐火,而鐵錘成了手臂的一部分。她看著他胸肌的運動,傾聽他用鋼鐵製造的音樂。他好強壯,她心想。當他拿起長柄鉗子,將胸甲夾起浸入回火的水槽時,艾莉亞「哧溜」一聲翻下窗口,跳到他身旁的地面。 他看來並不驚訝,「小妹妹,該上床睡覺啦。」他把胸甲浸入冷水,甲胄發出貓一樣的「噝噝」聲,「外面那麼吵,怎麼回事?」 「瓦格·赫特帶回一些俘虜。我看到他們的紋章,裡面有個是深林堡葛洛佛家的是我父親的人。其他人大部分也是。」突然間,艾莉亞明白自己為何信步走到這裡。「你幫幫我,把他們救出來。」 詹德利大笑,「我們該怎麼做呢?」 「亞摩利爵士把他們關進地牢,就寡婦塔下那間大牢房。你可以用你的錘子把門砸開——」 「你以為衛兵會幹看著,一邊打賭我要揮幾下才能砸開?」 艾莉亞咬緊嘴唇。「我們得殺死衛兵。」 「怎麼殺?」 「他們沒幾個人啦。」 「就算只有兩個,對你我來說還是太多。在漁村,你還沒學到教訓嗎?你要真去試,包管被瓦格·赫特砍掉雙手雙腳,別忘了,這是他的作風。」詹德利又拿起鉗子。 「你怕了。」 「別煩我,小妹妹。」 「詹德利,那裡有一百個北方人呢,也許還要多,我數都數不過來,反正不比亞摩利爵士的人少。嗯,我是沒算上血戲班,但只要放他們出來,我們肯定能奪下城堡,然後逃跑。」 「算了吧,你放不了他們,就像你救不了羅米。」詹德利用鉗子翻動胸甲,仔細檢查。「就算真能逃,我們去哪裡?」 「去臨冬城啊,」她立即答道。「我會告訴母親你是怎麼幫我的,你可以留在——」 「我會獲得小姐您的青睞?從此為您的坐騎鑲蹄鐵,為您尊貴的兄弟們鑄劍?」 有時候他就是會惹人生氣。「你別這樣笨啦!」 「一樣是流汗出力,我憑什麼賭上雙腳,拿臨冬城跟赫倫堡交換?你認得『黑拇指』老本恩嗎?他從小來到赫倫堡,先後為河安伯爵夫人及她的父親和祖父打鐵效力,甚至在河安家接管赫倫堡之前,還為羅斯坦家族服務過。眼下他是泰溫公爵的鐵匠,你知道他怎麼說?劍就是劍,盔就是盔,手伸進火裡就會燒傷——這些東西,不管你為誰效力都不變。總而言之,盧坎是個不錯的師傅,我要留下來。」 「你會被太后抓到的!『黑拇指』本恩又沒人要抓!」 「金袍子要的很可能不是我。」 「才怪!就是你,你明明知道:你是個重要人物。」 「我是個鐵匠學徒,有朝一日說不定能成為武器師傅……只要我別幹些逃跑的蠢事,然後為此失去雙腳甚至丟掉小命的話。」他背過身去,再度舉起錘子敲打。艾莉亞無助地握手成拳。「下次你做頭盔,把牛角改成騾耳朵!」再不快跑,她就會忍不住要揍他了。就算我揍他,這笨蛋也沒感覺啦!好啊,等他們發現他是誰,一刀砍下這騾腦袋,他就會後悔不幫我了。沒他參加才好呢,在那個漁村,就是他害她被抓的。 想到漁村,她就想起那一路的長途跋涉,想起倉庫,想起記事本,想起那個被釘頭錘砸扁臉的小男孩,想起老笨蛋「一切皆為喬佛裡」,想起綠手羅米。我從前是頭綿羊,現在成了老鼠,只會躲躲藏藏。艾莉亞咬緊嘴唇,試圖尋找自己的勇氣。賈昆給過我勇氣,他讓我成為赫倫堡的鬼魂,而不只是老鼠。 威斯死後她一直在躲避羅拉斯人。奇斯威克的死還好說,誰都可以把人從城牆上推下來,但威斯那條醜陋的斑點狗是他從小養大的,要讓這畜牲背叛他,想必用了什麼黑魔法。賈昆、羅爾傑和尖牙都是尤倫從黑牢裡挖出來的,她想起來,賈昆一定幹過些可怕的事,尤倫知道,所以才用鏈子捆著他。如果這個羅拉斯人是巫師,那羅爾傑和尖牙就是他從地獄裡召喚來的惡魔,他們根本不像人呢。 賈昆還欠她一條命。在老奶媽的故事裡,古靈精怪會讓人們許願,許第三個願時得特別小心,因為那是最後一個願望。奇斯威克和威斯都不太重要,第三條命一定得有價值,艾莉亞每晚複誦姓名時都告訴自己。現在邊跑邊想,她突然懷疑自己猶豫不決的真正原因。是啊,只用一句耳語便能取人性命,她便無需害怕任何人……可一旦用掉最後一個名額,她又要變回老鼠了。 粉紅眼已經醒來,她不敢回去睡覺,可又不知該躲哪兒,於是去了神木林。她喜歡松木和哨兵樹強烈刺激的味道,喜歡青草和泥土擠進趾縫的感覺,喜歡風吹樹葉的聲響。一條蜿蜒的小溪緩緩流過林間。一棵樹木倒落下來,下面有個小坑。 在腐木和扭曲的碎枝下,她找到自己的劍。 詹德利太固執,不願給她做,她只好自己摘掃帚的須茬當劍用。這劍實在太輕,而且沒有握把,但劍尖卻還參差銳利。 平日只要得空,她就會偷偷溜過來練習從前西利歐傳授的技藝。她光著腳在落葉間移動,劈下枝條,擊落樹葉,甚至爬到樹上,在枝幹間跳躍舞蹈。她用腳趾攀住樹枝,來回行動,隨著平衡感逐漸建立,搖晃不穩的情況日益減少。最好的練習時間是晚上,晚上沒有人打擾她。 這次,艾莉亞又爬上樹。高高地站在樹葉的王國中,她拔出劍來,刹時將亞摩利爵士、血戲班、父親的部下這一切的一切都拋在腦後,沉醉於腳底粗糙的木枝和空中揮舞掃帚劍的快感中。破枝杈變作喬佛裡,她不停攻擊,直到它掉落下去。太后、伊林爵士、馬林爵士和獵狗都只是樹葉,她毫不留情地將之一一斬殺,搗成絲絲綠碎片。胳膊揮累了,她便蹺腳坐上高枝,在涼爽黑暗的空氣中喘氣,一邊傾聽捕獵的蝙蝠發出的吱吱尖叫。透過繁茂的樹冠,她看見白骨一般的心樹枝幹。和臨冬城完全一樣。難道真是那棵?……難道她只需爬下去,就又回到了家裡,甚至還發現父親一如往常地坐在那棵魚梁木下。 於是她把劍往腰帶裡一塞,順著高低的枝條滑回地面,向魚梁木走去。月光將它的枝幹染成銀白,五角的紅葉在夜色裡卻是黑暗。艾莉亞注視著刻在樹幹上的人臉,那是一張可怕的臉,嘴巴扭曲,眼神淩厲,充滿仇恨。諸神就是這般模樣嗎?諸神也會像凡人一樣受到傷害嗎?我該向它們祈禱啊,她突然想。 艾莉亞跪下來,卻不知道怎麼開始。她合攏雙手,請幫幫我,遠古諸神,她默默禱告,幫我把那些人放出地牢,殺了亞摩利爵士,然後帶我回臨冬城,回家。讓我成為水舞者,成為冰原狼,永遠不要害怕。 這樣就夠了嗎?遠古諸神聽見了嗎?是不是該大聲說呢?或許……該祈禱得久一點,記得父親時常祈禱很久很久的。可是遠古諸神卻不幫他,想起這點她很惱火。「你們應該救他,」她忍不住責駡那棵樹,「他一直向你們禱告。幫不幫我我倒不在乎,反正就算你們要幫,我覺得你們也沒能耐……」 「女孩不可嘲弄眾神。」 這聲音令她大吃一驚。她拔出木劍,一躍而起。賈昆·赫加爾站在黑暗中,一動不動,仿佛林中一棵樹。「某人來聽名字。一個兩個第三個。某人要把該做的事做完。」 艾莉亞垂下破劍,指著地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某人的眼睛會看。某人的耳朵會聽。某人洞察真相。」 她懷疑地瞪視他,難道是諸神派他來的?「你怎麼讓狗殺威斯?羅爾傑和尖牙是不是你從地獄裡召喚來的?你真的叫賈昆·赫加爾嗎?」 「有人名字很多。黃鼠狼。阿利。艾莉亞。」 她朝後倒退,直到背脊抵住心樹。「詹德利說的?」 「某人洞察真相。」他重複,「史塔克小姐。」 也許他的出現真是諸神對她祈禱的回應。「我要你幫忙,把那些人放出地牢。放了那個葛洛佛,還有其他所有人。我們得想辦法殺死衛兵,打開牢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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