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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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我,我看見了。」威斯在她衣服前襟擦擦手指,然後一手掐住她脖子,一手扇了她一巴掌。「我跟你是怎麼說的?」他反手又是一巴掌。「不許東張西望!否則我摳你眼睛出來喂母狗!」她被推倒在地,倒下時衣服邊緣掛住木凳裂縫上的釘子,勾破了。「不把它補好,今晚你就別睡!」威斯宣佈,一邊扯下最後一點雞肉。吃得精光之後,他響亮地吮吸手指,並把骨頭丟給他那條醜陋的斑點狗。 「威斯,」那天晚上,艾莉亞一邊俯身補裙子,一邊低聲說。「鄧森,波利佛,『甜嘴』拉夫,」骨針縫過褪色的羊毛布一次,她就念出一個名字。「記事本和獵狗。格雷果爵士,亞摩利爵士,伊林爵士,馬林爵士,喬佛裡國王,瑟曦太后。」她不知威斯還會在她的禱詞裡停留多久,真希望明天一早醒來,他已經死去,她想啊想,最後昏沉睡去。 一切照舊,第二天將她喚醒的仍是威斯的靴子尖。吃燕麥餅早餐時,他告訴他們,泰溫公爵的主力部隊將在今天出發。「千萬別以為蘭尼斯特大人離開後,你們就可以輕鬆,」他警告。「我保證,城堡不會變小,只有做事的人在變少。我要讓你們這群懶蟲瞭解什麼是真正的工作,走著瞧吧。」 你才不會,艾莉亞邊掰燕麥餅邊想。威斯朝她皺皺眉,仿佛嗅到她的秘密,嚇得她趕緊低下視線,盯著自己的食物,再也不敢抬頭。 當淡淡的曙光射進庭院時,泰溫·蘭尼斯特公爵離開了赫倫堡。艾莉亞爬到號哭塔上一個拱窗邊觀察。他的戰馬披一襲猩紅的釉彩鱗片甲,戴著鍍金的護頸和頭套,泰溫公爵自己則身披一件厚重的貂皮斗篷。他的弟弟凱文爵士騎在他身旁,同樣雍容華貴。四個掌旗官走在他們前面,高舉深紅大旗,怒吼雄獅迎風招展。蘭尼斯特兄弟之後,跟著領主和軍官們,旗幟飛揚,炫麗多彩:有紅色的公牛,金色的山峰,紫色的獨角獸和矮腳公雞,斑紋野豬和獾,銀色的雪鼯和五彩藝人,以及星星,太陽,孔雀,黑豹,尖角,匕首,黑色的兜帽,藍色的甲蟲和綠色的箭只。 格雷果·克裡岡爵士走在最後,他身穿灰色的鋼板甲,騎著跟他一樣壞脾氣的馬。波利佛騎在他旁邊,手擎黑狗旗幟,頭戴詹德利的角盔。他是個高個兒,但走在主人的陰影裡,看上去卻像個半大孩子。 艾莉亞眼看著他們從赫倫堡巨大的鐵閘門下列隊走出,一陣顫慄爬上背脊。突然間,她明白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我真笨,她想,威斯算什麼?齊斯威克算什麼?這些人才是重要人物,我該把他們殺掉才對。昨晚若不是威斯打她,騙她烤雞的事,使她氣暈了頭,她本該向賈昆耳語他們中任何一個的名字。泰溫公爵,我幹嘛不說泰溫公爵? 改變主意或許還不晚!威斯還沒死!如果她找到賈昆,告訴他…… 艾莉亞放下手中的工作,沿著彎曲的樓梯,飛奔而下。她一邊跑一邊聽見鐵鍊嘩嘩作響,閘門緩緩放下,底部的尖刺插入地面……最後是一聲尖叫,充滿痛苦,充滿恐懼。 十幾個人比她先趕到現場,但誰都不敢靠近。艾莉亞在人群中蠕動,鑽到前面。只見威斯蜷在鵝卵石地上,喉嚨血肉模糊,眼睛則往上翻,目瞪口呆地盯著一片灰色的雲。他那條醜陋的斑點母狗正在他胸口舔食從脖子裡湧出的血,不時還從死者臉上撕下一口肉來。 眼看威斯的耳朵就要不保,終於有人拿來一把十字弓,射死了母狗。 「可惡的東西,」她聽見有人說,「他從小把它養大的。」 「這地方受了詛咒,」拿十字弓的人說。 「是赫倫的鬼魂幹的!是的!」埃瑪貝爾太太說。「我發誓再也不在這兒睡了!一晚也不行!」 艾莉亞將視線從死人和死狗上抬開,只見賈昆·赫加爾靠在號哭塔的牆上。他看見她,便把手搭在臉頰,兩根指頭若無其事地伸出來。 第四十章 凱特琳 離奔流城還差兩日騎程時,他們在一條多泥的溪邊飲馬之際被斥候發現。看到佛雷家的雙塔紋章,凱特琳從未如此欣慰。 當要求此人帶他們面見她叔叔時,他說:「黑魚大人跟隨國王陛下前去西征,夫人。現由馬丁·河文接替他的職務,指揮偵察部隊。」 「我明白了。」在孿河城,她見過這個河文:瓦德·佛雷侯爵的私生子之一,派溫爵士的同父異母兄弟。對於羅柏領軍擊向蘭尼斯特家根據地的行為,她並不驚訝,很明顯早在送她去藍禮那邊談判之前,他已有了通盤考慮。「河文人在哪裡?」 「他的營地離此有兩小時騎程,夫人。」 「帶我們去見他。」她下令。布蕾妮扶她上馬,眾人立刻出發。 「您從苦橋回來嗎,夫人?」途中,這名斥候問。 「不是。」她不敢這樣做。藍禮死後,凱特琳不確定他的年輕遺孀和她的保護者們會如何看待自己。於是她故意改變回程路線,冒險穿越作戰區。她目睹肥沃的河間地在蘭尼斯特的怒吼下變成灰黑焦土,每一晚斥候帶回的故事都讓她難以入眠。「藍禮公爵被殺了,」她補充。 「我們還希望這是蘭尼斯特造的謠,或者——」 「可惜不是。如今奔流城由我弟弟掌管?」 「是的,夫人。陛下令艾德慕爵士留守奔流城,保衛後方。」 願諸神賜予他完成使命的力量,凱特琳心想,以及相應的智慧。「西境可有羅柏的消息傳來?」 「您還沒聽說哪?」他一臉驚奇。「陛下在牛津大獲全勝,蘭尼斯特被打得潰不成軍,敵軍主將史戴佛·蘭尼斯特爵士也被擊斃。」 文德爾·曼德勒爵士發出一陣歡快的呐喊,但凱特琳只點點頭。明天的考驗比昨天的勝利更教她關切。 馬丁·河文紮營在一個坍塌的莊園內,旁邊有一個無頂的馬廄和上百座新墳。凱特琳下馬時,他上前單腿跪下行禮。「幸會,夫人。您哥哥指示我們密切注意,隨時恭候您的到來,並叫我們一旦找到您,不得拖延,立刻全速護送您返回奔流城。」 凱特琳心裡一緊。「我父親出事了?」 「不,夫人,霍斯特公爵的病情沒有變化。」河文是個氣色紅潤的男子,和他的同父異母兄弟們沒有多少相似之處。「我們只是擔心您在不經意間遭遇蘭尼斯特的斥候。泰溫公爵已經離開赫倫堡,率領麾下所有部隊向西挺進。」 「請起,」她告訴河文,皺緊了眉頭。諸神保佑,幸虧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不久也該進軍了。「泰溫大人離我們還有多遠?」 「三天,或是四天騎程,很難說。每條道上我們都有眼線,但此地的確不宜久留。」 他們沒有逗留。河文當即下令拔營,上馬護送凱特琳出發。他手下有近五十人,頭頂飄揚著冰原奔狼、孿河雙塔與騰躍鱒魚的旗幟。 她的護衛急切地打聽有關羅柏牛津大捷的消息,河文也答個不停:「奔流城裡來了個歌手,自稱『打油詩人』雷蒙德,他為這場戰鬥譜了首歌。您一定要好好聽這曲子,夫人。雷蒙德為歌取名《黑夜的奔狼》。」他繼續講述史戴佛爵士的殘兵如何縮回蘭尼斯港。由於缺乏攻城機械,少狼主一時難以攻下凱岩城,但他讓蘭尼斯特為在河間地的大肆蹂躪付出了代價。卡史塔克大人和葛洛佛大人奔襲海岸,莫爾蒙伯爵夫人則逮住成千上萬的牲畜,準備將它們驅回奔流城,大瓊恩更佔領了位於卡斯特梅、努恩堡和彭德瑞丘陵等地的金礦。文德爾爵士哈哈大笑,「金子沒了,蘭尼斯特這下可得手忙腳亂囉。」 「陛下如何攻下金牙城的呢?」派溫·佛雷爵士詢問他的私生子哥哥。「此城固若金湯,又正好扼住山口要道。」 「陛下並沒有硬攻,而是摸黑繞了過去。聽說是冰原狼帶的路,就是他那只灰風。這猛獸嗅出一條山羊走的小道,藏在山脊背後,翻過隘口。小路曲折多石,僅容單騎行走,但等全軍通過,瞭望塔裡的蘭尼斯特軍也毫無知覺。」河文壓低聲音。「據說,戰鬥結束後,陛下親手挖出史戴佛·蘭尼斯特的心臟,犒勞他的狼咧。」 「無稽之談,我決不相信,」凱特琳尖銳地說,「我兒可不是野蠻人。」 「夫人說得是。不過,即便是真的,這猛獸也受之無愧。灰風可不是普通的狼啊。有人曾聽大瓊恩說起,正是北方的舊神把這些冰原狼賜予您兒子的。」 凱特琳憶起孩子們在夏末的初雪中發現小狼的那一天。一共五隻,三隻公的,兩隻母的,正好搭配史塔克家族的五位嫡子……而那第六只狼,白色的毛皮,紅色的眼睛,是為奈德的私生子瓊恩·雪諾所準備。他們不是普通的狼,她想,的確不是。 當晚,他們安營紮寨後,布蕾妮來到她的營房。「夫人,您已經平安無恙地回到了自己人中間,離您弟弟的城堡也只剩一日騎程。就請允許我向您告辭吧。」 凱特琳並不驚訝。這位其貌不揚的少女一路上都不與人來往,她把大部分時間花在照料馬匹上,替它們刷毛,清理踢鐵上的碎石。她還幫夏德做飯打掃,也跟其他人一起狩獵。無論凱特琳有何吩咐,布蕾妮都用心完成,沒有任何抱怨;無論凱特琳詢問什麼,她都禮貌地回答,從不多嘴,從不哭泣,也從無歡笑。每一天,她都跟他們一起走,每一夜,她都同他們一起睡,然而,她從來沒有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在藍禮那邊,她不也一樣?凱特琳想,宴會中,武場上,甚至同身為她弟兄的彩虹護衛們一起守在藍禮營帳的時候……她為自己構築的深牆比臨冬城的城郭還要高。 「離開了我們,你要去哪裡?」凱特琳問她。 「回去,」布蕾妮說,「回風息堡。」 「獨自一人。」這並非提問。 那張寬大的臉龐猶如一泓波瀾不驚的池水,無從洩露深處的秘密。「是。」 「你想殺史坦尼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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