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八九


  「行,大人。」藍賽爾毫不遲疑。提利昂很滿意。「我會的。我發誓。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起來吧。」提利昂倒滿一杯酒塞給他。「為我們的共識幹一杯!我保證在這座城堡裡,我半隻野豬都不認識。」藍賽爾舉杯飲下,儘管動作有些僵硬。「開心點,堂弟,我姐姐是個大美人,而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是利國利己的好事。騎士頭銜算什麼?你機靈點的話,我總有天會弄個伯爵給你當當。」提利昂晃著杯中酒。「總而言之呢,我們得讓瑟曦完全信任你。回去告訴她,我懇求她的原諒。告訴她,你的來訪讓我又驚又怕。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發生任何矛盾,從今往後,未經她同意,我不會輕舉妄動。」

  「可……她要求……」

  「我會把派席爾還給她。」

  「是嗎?」藍賽爾一臉訝異。

  提利昂微笑道:「我明天就放人。雖然不能說「毫髮無傷」,但我可以保證,他還算安好,只是精力有些不濟。畢竟黑牢對他這種年紀的人而言,可不是個休閒的地方。瑟曦要把他當寵物養著,或是送去長城,這我不管,就是不能要他留在御前會議。」

  「傑斯林爵士呢?」

  「告訴我姐姐,你相信只需多花一點時間,就能把他爭取過去。這樣應該可以暫時敷衍。」

  「遵命。」藍賽爾喝完他的酒。

  「最後一件事。勞勃國王已死,如果他悲傷的遺孀突然懷上孩子,肚子大起來了,這可難堪。」

  「大人,我……我們……太后不准我……」他的耳朵漲成蘭尼斯特家徽的紅。「我都射在她肚子上,大人。」

  「相信那是個可愛的肚子。你愛怎麼滋潤它都行……但絕不許失誤,我不想再多個外甥,懂嗎?」

  藍賽爾爵士僵硬地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提利昂為這小子難過了一會兒。又一個傻瓜,又一個弱者,但我和瑟曦這麼對他也實在太殘忍。好在上蒼有眼,給了凱馮叔叔三個兒子,這一個大概是活不過今年了。瑟曦若是發現他出賣她,一定會除掉他,就算諸神慈悲,她一直閉目塞聽,那麼等詹姆·蘭尼斯特回到君臨,他還是得死。惟一的區別在於:他是死在詹姆的妒火之下呢,還是被瑟曦滅口,以防詹姆發現。提利昂把注押在瑟曦這邊。

  提利昂覺得很不安,他非常清楚今晚是睡不著了。至少在這兒是睡不著了。他在房外的椅子上找到熟睡中的波德瑞克·派恩,搖搖對方的肩膀:「傳喚波隆,然後跑步去下面的馬廄,給兩匹馬上好鞍。」

  侍從滿眼睡意。「馬。」

  「就是那些愛吃蘋果的棕色大個,四條長腿,一根尾巴,我肯定你見過它們。記住,先找波隆。」

  傭兵即刻出現。「誰在你湯裡撒尿啦?」他質問。

  「瑟曦,老樣子。我都快習慣這味道了,不過沒關係,我那好姐姐似乎把我錯當成了艾德·史塔克。」

  「聽說他長得比你高。」

  「那是小喬砍他腦袋之前的事了。你該多穿點,夜裡很涼。」

  「我們要出去?」

  「傭兵都像你這麼聰明嗎?」

  城裡的街道很危險,但有波隆在旁,提利昂相當放心。他們通過衛兵,出了北牆的邊門,沿著夜影巷騎到伊耿高丘的腳下,然後又行過匹格倫巷,兩旁是緊閉的門窗和高聳的木石建築,它們彼此樓層突出,靠得很近,幾乎像在接吻。月亮一路追隨,於煙囪間跟他們捉迷藏。但他們沒有遇到任何人,惟有一個孤身老嫗,拎著一隻死貓的尾巴。她驚恐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悄悄溜進陰影中,仿佛害怕他們會搶走她的晚餐。

  提利昂回想起前兩任首相,他們顯然對姐姐的陰謀詭計準備不足。這很自然,他們那種人……太過正直,難以生存,太過高尚,不願欺騙,瑟曦每天都在吞噬這樣的傻子。想要對付姐姐,惟一的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這種做法史塔克公爵和艾林公爵又不屑為之。所以他們進了墳墓,而他提利昂·蘭尼斯特卻過得生龍活虎。他這雙發育不良的短腿所跳的舞或許會讓他成為豐收宴會上的笑柄,但對這種舞,他可是駕輕就熟。

  時間已是後半夜,這家妓院仍然賓客滿堂。莎塔雅愉快地招呼他們,領他們進入大堂。波隆跟一個來自多恩的黑眼姑娘上了樓,但愛拉雅雅正好有客,抽不開身。「她知道您來了一定很高興,」莎塔雅說,「大人請稍等片刻,我去為您把角樓房間準備好。要不要先喝杯酒?」

  「好的,」他說。

  跟平日裡品嘗的上等青亭島葡萄酒相比,這酒很粗劣。「請您千萬見諒,大人,」莎塔雅說,「近來我無論出什麼價,就是買不到好酒。」

  「我明白,遇到這種情況的不只你一人。」

  莎塔雅陪他感歎了一會兒,然後告辭離開。真是個有派頭的女人,提利昂一邊看著她走開一邊想,少有妓女能如此典雅高貴。她肯定把自己當做了某種女祭司。也許秘密就在於此:我們做什麼並不重要,重要是我們為何而做。這念頭略略令他心安。

  有幾個恩客斜眼瞟他。上次他冒險出來,竟有人吐他口水……呵,應該說是試圖吐他口水,結果卻吐在了波隆身上。將來就只能用無牙的嘴吐口水了。

  「大人,可覺得自己缺少愛憐?」丹晰悄悄滑到他膝上,輕咬他的耳朵。「我最會治療這種病哦。」

  提利昂微笑著搖頭,「親愛的,你真是美得難以形容,但只怕我對愛拉雅雅的療法上癮了呢。」

  「那是因為你從沒試過我的。大人每次都選雅雅。她很棒,但是我更棒,您不想試試麼?」

  「或許……下次吧。」提利昂相信她在懷裡是個精力充沛的小東西。她長著獅子鼻,幾顆雀斑,一頭齊腰的濃密紅發,身體富於彈性。但他有了雪伊,她正在宅子裡等他。

  她咯咯笑著,將手伸進他兩腿之間,隔著褲子捏他。「我覺得它可等不到下次,」她宣告,「它想出來數數我的雀斑呢。」

  「丹晰。」愛拉雅雅站在門口,黝黑的皮膚上罩了層輕薄透明的綠絲衣,她冷靜地說,「大人是來找我的。」

  提利昂輕輕地掙脫女孩,站起身來。丹晰似乎並不介意,「記得下次哦,」她提醒他,悠閒地將一個指頭放進嘴裡吮吸。

  黑膚女孩領他上了樓梯:「可憐的丹晰,她要是兩周之內不能讓大人選擇她,就得把黑珍珠輸給瑪麗了。」

  瑪麗是個沉靜、白皙、嬌俏的女孩,提利昂注意過她一兩次。綠色的眼睛,瓷器般精細的皮膚,又長又直的銀髮,雖然很可愛,卻有些嚴肅。「真不願讓這可憐的孩子因為我的緣故而輸掉珍珠寶貝。」

  「那麼下次就帶她上樓。」

  「也許吧。」

  她微笑道:「我想您不會的,大人。」

  她說得對,提利昂心想,我不會。雖然雪伊只是個妓女,但我仍會以我的方式對她忠誠。

  到了角樓房間,當他打開衣櫃門時,突然好奇地問愛拉雅雅:「我走之後你都幹些什麼呢?」

  聽見這話,她像只養尊處優的黑貓般伸了伸懶腰。「睡覺啊。大人,打從您光顧之後,我的休息充分多了。瑪麗最近教我們識字,也許過陣子我可以讀書來打發時間。」

  「睡覺很好,」他道,「讀書更好。」隨後他快速地吻了一下她的臉頰,便直下深井,穿過隧道。

  當他騎著花斑馬離開馬廄時,聽見樓頂飄來陣陣樂聲。看來,縱然在屠殺與饑荒之中,人們也能照樣歌唱,想到這裡他很愉快。腦海充溢著熟悉的音符,片刻之間,他似乎又聽到半生之前,泰莎為他唱的歌,於是他勒馬聆聽。這曲子其實不太對勁,歌詞也聽不真切。想必是另一首歌。怎麼可能是同一首歌呢?他那天真可愛的泰莎啊,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她只是哥哥詹姆雇來的妓女,好讓他初驗男女之事。

  但是,我終於擺脫了泰莎,他想,我半生都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到如今終於可以忘了她,正如我忘了愛拉雅雅,忘了丹晰,忘了瑪麗,忘了這些年來數百個跟我同床的妓女。如今我有了雪伊。雪伊。

  宅院大門緊閉,從內上閂。提利昂用力敲了半天,華麗的青銅窺眼才「哢噠」一聲打開。「是我!」接待他的是瓦裡斯找來的人中相對好看的一個,布拉佛斯人,精於短劍,長著兔唇,目光遲鈍。提利昂特地關照不要年輕英俊的守衛一天到晚在雪伊身邊晃來晃去。「給我找些又老又醜,臉上有疤的來,陽萎的更好,」他告訴太監,「喜歡男孩,甚至喜歡綿羊的,也行。」瓦裡斯沒找到喜歡綿羊的守衛,但他羅織了一個太監殺手,以及一對臭烘烘的伊班人——他們只愛斧子和彼此。他雇來的其餘人手也很精彩,都像從黑牢裡挖出的角色,一個比一個醜陋。當瓦裡斯將他們列隊帶到他跟前時,連提利昂都覺得過分,但雪伊沒有出聲抱怨。她怎會抱怨呢?她所有的守衛加起來還沒有我可怕,而她從沒有抱怨過我。或許,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醜吧。

  其實,提利昂心中想用他的高山原住民來護衛這座宅院;要麼用齊拉的黑耳部,要麼月人部。比起貪婪的傭兵,他更相信他們鐵一般的忠誠與榮譽。然而這太冒險。全君臨都知道原住民是他的人,如果他派黑耳部來此,那麼御前首相養情婦的緋聞遲早會傳得風風雨雨。

  那對伊班人之一牽過他的馬。「你叫醒她了嗎?」

  「沒有,大人。」

  「很好。」

  臥室裡爐火成燼,但余溫仍存。雪伊睡得很熟,踢掉了毯子和褥子。她赤裸地躺在羽床上,璧爐淡淡的火光映在她年輕的胴體上,顯出柔和的曲線。提利昂站在門口,看得心醉神迷。她比瑪麗年輕,比丹晰可人,比愛拉雅雅美麗,她就是我要的全部,甚至比我夢想的更棒。一個妓女怎可如此清純而美麗呢?他疑惑地想。

  他本不想打攪她的好眠,但只是看著她就讓他硬了起來。他把外衣脫在地板上,爬上床。

  她睜開眼,微笑著敲敲他的頭,低聲說:「我剛做了個好美的夢哦,大人。」

  提利昂輕咬著她那小而堅挺的乳頭,將自己的頭依在她肩上。他沒有從她體內拔出來;他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拔出來。「這不是夢,」他向她保證。這是真的,所有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心想,戰爭,陰謀,壯麗而血腥的遊戲,還有處於這一切中心的我……我!一個侏儒,一個怪物,一個他們輕蔑和取笑的對象,憑著我與生俱來的本領,掌握了所有……權力,都城,女人。諸神寬恕我,我愛這一切……

  還有她。尤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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