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八八


  「它們有時候會起作用的,」布蘭抗議。「像我做了那個夢,瑞肯也做了。而且東方還有魔法師和男巫……」

  「世上確有人自稱為魔法師和男巫,」魯溫師傅說。「在學城,我有個朋友便能從你的耳朵裡變出一朵玫瑰花,但事實上,他和我一樣都不會魔法。啊,必須指出的是,世上不為人知的事還很多很多。歷史的洪流奔過百年千年,而一個人短暫的一生不就是幾個倉促的夏季,幾個渺小的冬天麼?我們仰望著高山,便稱其為永恆,因為它們看來是這樣……然而在時間的長河裡,高山升起又倒塌,江河改變了途徑,繁星墜下了天幕,雄城沒入了汪洋。若我們所斷不假,連神靈也在生死輪替。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魔法或許在遠古時代曾是一種偉大的力量,但那個紀元已經永遠地失落了。如今這點殘餘就像熄滅的烈火在空中飄散的幾縷煙霧,就連這幾許輕絲也在不斷褪色。瓦雷利亞是最後的灰燼,而它早已熄滅。再沒有龍了,巨人也都死去,森林之子和他們所有的知識被世界所遺忘。」

  「不,我的王子殿下。玖健·黎德或許做過一兩個自以為成真的夢,但他絕沒有綠之視野。活在世上的人沒有一個具有那種能力。」

  黃昏時分,當梅拉來找他時,他把這番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她。他坐在窗邊看著四周燈火逐漸亮起,給夜晚帶來生機。「對狼的事我很抱歉。夏天不該攻擊玖健,可玖健也不該隨便談論我的夢。烏鴉說我能飛,它撒了謊,你弟弟也在撒謊。」

  「你不認為或許是你家學士錯了麼?」

  「他沒錯。我父親總是聽取他的建議。」

  「你父親傾聽,這點我不懷疑。但到了決定的時刻,他會自己做主。布蘭,就讓我告訴你玖健做過的關於你和你養兄弟的夢吧。」

  「瓦德們才不是我的兄弟。」

  她沒在意。「你坐在晚餐桌邊,上菜的卻不是僕人,而是魯溫學士。他把烤肉中只配國王享用的部分給了你,那肉半熟而多血,香氣撲鼻,惹得在座人人都流出口水。同時,他送給佛雷們的部分卻是又老又灰的死肉,但他們對到手的食物卻比你更滿意。」

  「我不懂。」

  「你會懂的。我弟弟說了,當你懂得它的含義,我們便可以再談談。」

  當晚,布蘭簡直不敢去出席晚宴,但當他終於去了,卻發現人們早把鴿子派擺在了他位子上。在坐人人一份,而他實在看不出瓦德們所吃的有什麼特別。魯溫師傅果然是對的,他告訴自己。不管玖健說過什麼,沒有任何壞事會降臨到臨冬城。布蘭松了一口氣……卻也竟有幾分失望。如果世上真有魔法存在,那就意味著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幽靈能走路,大樹會說話,殘廢的男孩也一定能重新站起來當騎士。「但那是辦不到的,」躺在床上,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他大聲地說,「世上沒有魔法了,所有的故事都只是故事。」

  所以他不能走路,不能飛翔,永遠也做不了騎士。

  第三十章 提利昂

  草席刺得他赤裸的腳底發癢。「堂弟真會挑時機,」提利昂告訴睡得迷迷糊糊的波德瑞克·派恩,這孩子無疑以為深夜喚醒他,會遭一頓訓斥。「帶他到書房,告訴他,我馬上下來。」

  從窗外的天色判斷,應該過了午夜時分。莫非藍賽爾以為這時候我就會迷迷糊糊,反應遲鈍麼?他心裡盤算。不,藍賽爾根本不動腦子,這一定是瑟曦的主意。可惜,老姐要失望了。他每晚都把工作帶到床上,一直幹到淩晨——在搖曳的燭光下,仔細審查瓦裡斯的秘密報告,查閱小指頭的帳簿,直到眼睛發疼,字跡模糊為止。

  他用床邊臉盆裡的溫水濕了濕臉,不緊不慢地蹲在廁所,夜間的空氣讓他裸露的皮膚有些涼。藍賽爾爵士年方十六,從沒什麼耐性,就讓他等著吧,他會越來越焦躁。提利昂清空腸子,套上一件睡袍,並用手指將稀疏的亞麻色頭髮揉亂,好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剛剛醒來。

  藍賽爾在燒成灰燼的壁爐前踱步,身穿有黑絲綢內袖的紅天鵝絨斜紋外衣,佩一柄鑲珠寶的匕首,刀鞘鍍金。「堂弟!」提利昂跟他打招呼,「你真是稀客。請問有何貴幹呢?」

  「攝政太后陛下命我前來,要你即刻釋放派席爾大學士。」藍賽爾爵士拿出一條猩紅的緞帶,金蠟上摁有瑟曦的獅印。「這是陛下的授權狀。」

  「原來如此,」提利昂揮手要他拿開。「唉,姐姐大病初愈,我衷心地希望她不要過度操勞。倘若病情復發,那就太遺憾了。」

  「太后陛下業已康復,」藍賽爾簡略地說。

  「妙極了,」儘管不是我喜歡的曲調。我當初真該多下點劑量。提利昂本希望能多幾天不受瑟曦的干涉,但對她迅速恢復健康也沒吃驚。畢竟,她是詹姆的孿生姐姐。他做出一個愉快地笑容。「波德,替我們生個火,這裡實在太涼。陪我喝一杯如何,藍賽爾?我發現溫酒有助於睡眠呢。」

  「我可不需要睡眠,」藍賽爾說,「我代表陛下前來宣令,不是來跟你喝酒的,小惡魔。」

  喲,騎士稱號讓這小子肆無忌憚,提利昂尋思——還有他在謀殺勞勃國王一事中扮演的可悲角色。「酒喝多了自然傷身。」他一邊倒酒一邊微笑,「至於派席爾大學士……如果我親愛的姐姐真那麼在乎他,似乎該親自前來,但她卻派了你。對此,我怎麼理解呢?」

  「隨你怎麼理解,我只要你放人!國師是攝政太后堅定的盟友,處於她的保護之下。」這小子唇邊浮現一抹冷笑,似乎很得意。想必這套都是跟瑟曦學的。「陛下決不容許這種暴行發生。她要我提醒你,她才是喬佛裡的攝政王。」

  「而我是喬佛裡的首相。」

  「御前首相專心服務,」年輕騎士輕描淡寫地告知他,「攝政太后統理國事,直到國王成年為止。」

  「或許你該把這寫下來,以免我記不住。」爐火歡快地劈啪作響。「你可以下去了,波德,」提利昂告訴他的侍從。等孩子離開之後,他方才轉身面對藍賽爾。「還有什麼事?」

  「有。陛下命我通知你,傑斯林·拜瓦特爵士公然違抗國王陛下的諭令。」

  看來瑟曦早已命令拜瓦特釋放派席爾,卻遭到斷然拒絕。「我明白了。」

  「太后陛下她堅持要求撤換此人,並以叛國罪加以逮捕。我警告你——」

  他將酒杯放到一邊。「別警告我,小子。」

  「爵士!」藍賽爾硬邦邦地說。他碰了碰劍,或許想提醒提利昂,他也有武器。「跟我說話小心點,小惡魔。」無疑他想作勢威脅,但那簇可笑的小鬍子毀了效果。

  「哦,劍是危險的東西,快放下。你莫非不知我出一聲,夏嘎就會沖進來把你大卸八塊麼?他殺人可是拿斧子,不是用酒袋哪。」

  藍賽爾漲紅了臉;難道他蠢到以為他在勞勃之死中的作為就神不知鬼不覺?「我是個騎士——」

  「我明白。那麼告訴我——瑟曦是同你上床前還是上床後封你作騎士的?」

  藍賽爾那雙碧眼裡閃爍的目光招認了一切。看來瓦裡斯所言是真。好吧,沒人能指稱老姐不愛自家人。「怎麼,沒話說了?叫你別警告我麼,爵士。」

  「你必須收回這些下流的指控,否則——」

  「拜託,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我告訴喬佛裡,你為了唾他母親而害死他父親,他會怎麼做呢?」

  「這不是實情!」藍賽爾驚恐地抗議。

  「不是?那請問,實情究竟是怎樣?」

  「烈酒是太后給的!從我當上國王侍從的那天起,你父親泰溫大人就要我一切遵從太后的指令。」

  「包括跟她上床?」看看他,個子不太高,身材不算好,況且他的頭髮不是金色,而是沙棕,也罷……即便是詹姆的拙劣替身,也賽過空床。「我想不會罷。」

  「我並非主動……我只是奉命……我……」

  「……痛恨這一切,你要我相信這個?朝廷的高位,騎士的身份,我姐姐夜裡為你張開的雙腿,哦,是啊,這一切對你來說太糟糕了。」提利昂雙手一癱,站起身來。「等在這裡。等國王陛下來親自裁決。」

  藍賽爾的傲氣一掃而空,這位年輕騎士像嚇壞的孩子一樣跪下來。「發發慈悲吧,大人,求求您。」

  「省省吧,這些話給喬佛裡說去。他最喜歡聽別人苦苦哀求。」

  「大人,您說的這些都是令姐……太后陛下的命令,但國王陛下……他決不會明白……」

  「你要我在國王面前替你隱瞞?」

  「請看在我父親的份上!我會立刻離開都城,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發誓,我會把事情做個了斷……」

  要忍住笑真的很難。「我想不必。」

  這回輪到小子困惑了。「大人?」

  「沒錯。我父親不是要你遵從她麼?很好,那就照辦,留在她的身邊,保持她的信任,隨時滿足她的需求。之前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只要你忠誠於我。而回報呢,我想知道瑟曦在幹什麼,去了哪裡,見了誰,談了些什麼,她有什麼計劃……所有的一切,你都必須告訴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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