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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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摔下去之後它也來了,」布蘭脫口而出。「那時我昏迷了好久,它飛來告訴我,說我要麼跟著飛要麼就會摔死,結果我醒了,卻成了殘廢,根本不能飛。」 「只要想飛,你就能飛。」梅拉撿起網子,抖開糾結的地方,重新裝備起來。 「你就是那長翅膀的狼,布蘭,」玖健說,「剛來時,我還不敢確定,現在我肯定了。正是那烏鴉派我們來打碎你的枷鎖。」 「烏鴉住在灰水望嗎?」 「不。烏鴉在北方。」 「住在長城?」布蘭一直想去長城看看。他的私生子哥哥瓊恩就在那兒,當了守夜人的弟兄。 「在長城之外。」梅拉·黎德把網子系在腰帶。「玖健把他的夢告訴了我們的父親大人,於是他便馬不停蹄地派我們前來臨冬城。」 「我該怎麼來打破鎖鏈,玖健?」布蘭問。 「睜開眼睛。」 「我一直睜著啊,你看不見嗎?」 「睜開了兩隻,」玖健指出,「一隻,兩隻。」 「我只有兩隻啊。」 「你有三隻。烏鴉給了你第三隻眼,而你卻沒能睜開它。」他說話的方式總是那麼緩慢柔和。「用兩隻眼你能看見我的臉。用三隻眼你能看見我的心。用兩隻眼你能看見此時的橡樹,用三隻眼你能看見從前的橡實和日後的斷樁。用兩隻眼你不過能看到牆邊。用三隻眼你卻能南望夏日之海、北越絕境長城。」 夏天站了起來。「我不需要看那麼遠,」布蘭緊張地笑笑,「我已經厭倦了討論烏鴉。我們來說說狼吧。要麼聊蜥獅也行。你捉到過蜥獅嗎,梅拉?我們都沒見過這種動物呢。」 梅拉把捕蛙矛從矮樹叢間拔出。「它們住在水裡。通常在緩溪或深澤之——」 她弟弟打斷她:「你夢見了蜥獅?」 「沒有,」布蘭說,「我告訴你了,我不想——」 「你夢見的是狼?」 他讓布蘭生氣了。「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的夢?我是王子。我是臨冬城的史塔克。」 「你夢見的可是夏天?」 「別說了!」 「豐收宴會那一晚,你夢見自己變成了神木林裡的夏天,對不對?」 「住嘴!」布蘭叫道。夏天從魚梁木下竄出,露出潔白的牙齒。 玖健·黎德毫不在意。「當時我撫摸夏天,感覺到你在他體內。正如現在你也在他體內。」 「不可能。我當時人在床上。我正在睡覺!」 「你在神木林裡,全身灰毛。」 「那只是場惡夢……」 玖健起立。「我感覺到你的存在,感覺到你的墜落。你害怕的可是這個?墜落?」 墜落,布蘭心想,還有金色男子,王后的弟弟,不知怎地,他也讓我害怕,但我最怕的還是墜落。這番話,他從沒給別人講過。要怎麼說?他無法對羅德利克爵士和魯溫師傅說,更不能告訴黎德姐弟。如果避而不談,也許便能遺忘。他一點也不想留住這份回憶。那甚至根本不能算真實的記憶。 「你每晚都會墜落嗎,布蘭?」玖健靜靜地問。 夏天喉頭發出一聲隆隆的低吼,這次可不是開玩笑。他徑直上前,咧牙露齒,眼睛火熱。梅拉提起長矛,擋在弟弟身前。「叫他回去,布蘭。」 「是玖健惹怒了他。」 梅拉抖開網子。 「不對,這是你的怒火,布蘭,」她弟弟說,「你的恐懼。」 「不是的!我才不是狼!」雖然他總在暗夜裡和他們一道狂叫怒嗥,總在狼夢中和他們一起品嘗鮮血。 「你的一部分是夏天,夏天的一部分是你。你知道的,布蘭。」 夏天猛撲上來,卻被梅拉攔住,並用三叉矛戳刺回去。狼扭到一邊,繞著圈子,再度逼近。梅拉轉身面對他,「叫他回去,布蘭。」 「夏天!」布蘭高喊,「到我這兒來,夏天!」他伸出手掌朝大腿拍打。掌心打得麻痛、僵死的大腿卻毫無知覺。 冰原狼再次出擊,仍舊被梅拉的長矛格開。夏天靈巧地閃避矛頭,轉著圈子往後退。忽然,矮樹叢裡傳來一陣沙沙聲,一個瘦削的黑影從魚梁木下一躍而出,利牙暴露。原來他的狂怒所發出的強烈氣味引來了弟弟。布蘭感覺頸後寒毛直豎。梅拉站在弟弟身邊,腹背受敵。「布蘭,叫他們離開。」 「我做不到!」 「玖健,上樹。」 「沒有必要。今日並非我的死期。」 「快!」她尖叫道,於是她弟弟用樹臉的凹陷處做支撐,爬上魚梁木的主幹。冰原狼們圍上來。梅拉扔開矛和網,向上一跳,抓住頭頂的枝幹。當她吊著一蕩,翻上枝頭之後,毛毛的大口正好從她腳踝下方咬過。夏天蹲坐下來,不住怒嗥,而毛毛狗似乎擔心那網子,用牙咬住不停亂搖。 這時布蘭方才憶起他們並非孤立無援。他用手圍住嘴巴。「阿多!」他大喊,「阿多!阿多!」他怕得厲害,竟覺得有幾分慚愧。「他們不會傷害阿多,」他向樹上的朋友們保證。 片刻功夫,他們便聽見不協調的咕噥聲。阿多急急忙忙地從熱泉裡奔出來,衣冠不整,全身是泥,然而布蘭見他出現從未這麼高興過。「阿多,快幫幫我!把狼趕走!把他們都趕走!」 阿多愉快地跑過去,揮著手臂,跺著大腳,高喊:「阿多,阿多。」他在兩隻狼之間來回吆喝。最先逃走的是毛毛狗,他發出最後一聲吼,潛進樹叢。夏天似乎也覺得夠了,便跑回到布蘭身邊,靠著他躺下。 梅拉下樹後立刻拾起矛和網,但玖健的目光從未離開夏天。「我們以後再談,」他向布蘭承諾。 那是狼,不是我。他不懂他們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狂野。也許魯溫師傅把他們關在神木林是對的。「阿多,」他說,「帶我去魯溫師傅那兒。」 鴉巢之下學士的塔樓是布蘭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魯溫對打掃整理之類的事真是一竅不通,可屋裡那些淩亂的書籍、卷軸、瓶瓶罐罐和老師傅的光頭,寬鬆灰袍的長袖子都讓他覺得親切而溫馨。此外,他也很喜歡那些信鴉。 此刻魯溫師傅坐在一張高椅上,奮筆疾書。羅德利克爵士走後,整個城堡的管理重擔便落到他肩上。「王子殿下,」阿多進門之後他說,「離上課還有些時辰呢。」老學士每天下午都花幾個鐘頭給布蘭、瑞肯以及兩位瓦德·佛雷上課。 「阿多,站著別動。」布蘭伸出雙手抓住牆上的燭臺,用它做支點把自己提出籃子。他在半空吊了一會兒,等阿多把凳子搬來。「梅拉說他弟弟有綠之視野。」 魯溫師傅用手中的羽毛筆撓撓鼻子,「她這麼說?」 他點點頭。「記得你告訴我森林之子才有綠之視野。我記得的。」 「他們中的很多人自稱具有那種能力。他們的智者被稱為綠先知。」 「這是魔法嗎?」 「你願意的話,可以姑且這麼稱呼它。因為從本質而言,這不過是另一種類別的知識而已。」 「什麼知識?」 魯溫放下筆管。「這世上沒有人真正瞭解,布蘭。森林之子已從這個世界消失,他們的智慧也隨之而逝。我們只能猜測,這種知識和樹上的人臉有關。先民們認為綠先知通過魚梁木上的眼睛觀察他們。這就是他們每次和森林之子開戰都大肆伐木的原因。據推測,綠先知們對森林裡的走獸和飛鳥也有影響力,甚至能控制魚類。黎德家那男孩自稱具有這種能力嗎?」 「不,我覺得他沒有。不過梅拉說,他夢見的事情往往會成真。」 「我們所有人夢見的事情往往都會成真。記得嗎,在你父親大人去世之前你便夢見他在墓窖裡?」 「瑞肯也夢見了。我們做了同樣的夢。」 「你願意的話,稱這為綠之視野也無妨……但你要記住,你和瑞肯做過的成千上萬其他的夢最終並沒有成真。你不會忘了我教你的關於每個學士必備的頸鏈的故事吧?」 布蘭想了一會兒,試圖說完整。「學士必須在舊鎮的學城鑄造自己的頸鏈。它是鎖鏈只因配上它的人必須為他人服務。它包含多種金屬只因配上它的人服務於國度裡各個階層的居民。每當完成新的學業你便能加上新的鏈條。黑鐵代表管理烏鴉,白銀代表救死扶傷,黃金代表財務會計。其他的顏色我不記得了。」 魯溫把手指伸到頸鏈下面,一個又一個鏈條掄起來。他人長得矮小,脖子卻很粗,所以頸鏈很緊,得用力才能轉動。「這是瓦雷利亞鋼,」當一環暗灰色金屬鏈轉到喉頭的時候他說,「一百個學士裡面只有一個能戴上這環鏈條。它代表我學到了學城裡稱之為高級神秘術的知識——魔法,當然取這個名字只是為了動聽。這是個很迷人的東西,卻並不實用,所以少有學士投身這個方向。」 「或遲或早,學習高級神秘術的人總忍不住想自行施展魔法。我必須承認,連我自己也抵擋不住那種誘惑。是啊,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哪個孩子沒偷偷幻想在自己身上發現神奇的力量呢?然而我的下場和我之前的一千個小孩相同,和我之後的一千個也一樣。非常遺憾,所謂的魔法根本不起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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