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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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好消息。風暴降生的龍之母啊,讓我告訴您,勞勃·拜拉席恩已經死了。」 圍牆之外,暮色籠罩了魁爾斯,但一輪紅日卻從丹妮心中升起。「他死了?」她重複道。膝上黑色的卓耿嘶嘶叫著,噴出一道白煙,如面紗般罩在她面前。「你肯定嗎?篡奪者真的死了?」 「舊鎮的人都這麼說,在多恩,在裡斯,在我們停靠的所有港口都有同樣的消息。」 他給我送來毒酒,如今我活著,他卻先死了。「他怎麼死的?」在她肩頭,韋賽利昂拍打著乳白色的翅膀,攪動空氣。 「他在禦林打獵時,被一頭怪物般的野豬戳死,至少我在舊鎮是這麼聽說。也有人說是王后背叛了他,或是他的弟弟,或是他的首相史塔克公爵。所有傳說的共同點在於:勞勃國王確實死了,業已進了墳墓。」 丹妮不知篡奪者長得什麼樣,但幾乎沒有一天不想到他。他如同巨大的陰影,自她誕生起就籠罩著她,她在鮮血和風暴中降生於世,卻因他而無處容身。然而此刻,這個陌生的黑膚男子卻陡然把她解放。 「男孩坐上了鐵王座,」喬拉爵士說。 「如今喬佛裡國王即位,」庫忽魯·莫補充,「政事把持在蘭尼斯特家族手裡。勞勃的兩個弟弟逃離了君臨,傳言說他們意圖稱王。首相失了勢,史塔克公爵是勞勃國王最好的朋友,卻以叛國罪遭到逮捕。」 「艾德·史塔克叛國?」喬拉爵士嗤之以鼻。「異鬼才相信!就算永夏降臨,這傢伙也不會玷污他的寶貴榮譽。」 「他能有什麼榮譽?」丹妮說,「他背叛了真正的國王,這些蘭尼斯特家的人也是。」聽到篡奪者的走狗們自相殘殺,令她心情愉快,但並不意外。她的卓戈死後也發生了同樣的事,強大的卡拉薩四分五裂。「我哥哥韋賽裡斯死了,他才是真正的國王,」她告訴盛夏群島人。「我夫君卓戈卡奧殺了他,以熔化的黃金為他加冕。」哥哥聰明一點就好了,他日夜祈禱的復仇已經近在眼前了啊! 「我為您感到悲哀,龍之母,也為正在流血的維斯特洛感到悲哀,因為它失去了真正的國王。」 在丹妮溫柔的手指下面,綠色的雷哥用熔金般的眼睛注視著陌生人。他張開嘴,牙齒如黑針一般閃閃發光。「船長,你的船何時再去維斯特洛?」 「恐怕一兩年之內不會。月桂風號將從這裡啟程向東,沿著貿易航線環行玉海。」 「我明白了,」丹妮有些失望。「我祝你一路順風,生意興隆。你給我帶來了一份珍貴的禮物。」 「而我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偉大的女王。」 她有些疑惑。「怎麼會?」 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芒。「我見到了龍。」 丹妮笑了。「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見到更多。當我登上父親的王座之後,來君臨見我,你將得到一份豐厚的獎賞。」 盛夏群島人保證一定照辦,臨行前輕吻她的十指。姬琪領他出去,喬拉·莫爾蒙留下來。 「卡麗熙,」等他們獨處時,騎士開了口,「如果我是您,可不會隨便把計劃說出去。這種人走到哪裡,都會大肆宣揚。」 「由他去說,」她道。「就讓全世界都知道我的決心。篡奪者已死,我怕什麼呢?」 「並非每個水手的故事都是真的,」喬拉爵士警告,「即使勞勃死了,也得由他的兒子來接替統治。說實在的,什麼也沒改變。」 「一切皆已改變。」丹妮猛然起身。她的龍一邊尖叫一邊鬆開尾巴展翅飛離。卓耿拍拍翅膀、爬上拱廊的橫樑,另外兩隻掠過地面,翅尖刮在大理石上。「從前,七大王國就像卓戈的卡拉薩,在領袖的強力統禦下萬眾一心。如今,它們也將像卡奧死後的卡拉薩,分崩離析。」 「大貴族們總是沉溺於權力的遊戲中,爭鬥不休。誰家獲勝,我都能預測形勢的變化。卡麗熙啊,七大王國不會像成熟的桃子一樣落入您手中。您需要艦隊,需要金錢,需要軍隊,需要同盟——」 「這些我都知道。」她拉起他的手,深深望進他疑慮的黑眼睛。在他眼中,我有時是個需要他保護的女孩,有時是個他想要睡的女人,他可曾真正將我視為他的女王?「我已經不再是你在潘托斯遇見的那個驚惶失措的女孩了。沒錯,我只經歷了十五個命名日……但是,喬拉,我也像多希卡林的老嫗一般年長,像我的龍一樣年輕。我懷過一個孩子,燒過一個卡奧,穿越了紅色荒原和多斯拉克海。我體內流著真龍的血脈。」 「和您哥哥一樣,」他固執地說。 「我和韋賽裡斯不一樣。」 「我指的不是他,」他解釋,「而是雷加。但您別忘了,即便雷加也難免一死。勞勃在三叉戟河上,只憑一把戰錘就證明:真龍也有剋星。」 「真龍會死。」她掂起腳尖,輕吻他未曾修刮的臉頰。「但屠龍者也會。」 第二十九章 布蘭 梅拉機警地轉著圈,索網在她左手搖擺,右手則泰然自若地握著細長的三叉捕蛙矛。夏天睜大金色的眼珠緊盯著她,不斷移動,長尾巴直立起來。他觀察著,觀察著…… 「呀!」女孩一聲叫喊,長矛飛刺向前。狼閃到左邊,在她收矛之前撲跳上去。梅拉順勢扔出網子,糾結的索扣擋在身前。飛躍的夏天正好被裝進了裡面。他不肯認輸,拖著網子,砰地一下,撞上她的胸膛,把她擊倒在地。矛飛出老遠,幸虧潮濕的草地減輕了落地的撞擊,她氣喘吁吁地躺在地面。冰原狼蹲在她身上。 布蘭叫道:「你輸了。」 「她贏了,」她弟弟玖健說,「夏天被抓住了。」 他說得沒錯,布蘭仔細地看了看。夏天在網子裡扭動,咆哮,想撕開個口子,卻只能使自己越捆越緊。網子是咬不開的。「放他出來吧。」 黎德家的女孩朝他笑笑,伸出雙臂抱住這纏成一團的冰原狼,打了個滾。夏天發出一聲可憐的哀鳴,腿腳不住踢打縛住自己的繩結。梅拉跪下去,解開一個索扣,扯掉一個角落,靈巧地這裡拖拖那里拉拉,突然之間,冰原狼便重獲自由。 「夏天,過來,」布蘭張開手臂。「看這裡。」他說,於是狼飛一般地朝他跑來。他立刻積蓄起全身力量,任狼飛奔過來把他又拖又撞地弄倒在草地上。他們扭打著、翻滾著,難捨難分,一個又吠又鬧,另一個只管嘻笑。最後布蘭翻到了上面,沾滿泥巴的冰原狼被壓在身下。「乖狼狼,」他喘著氣說。夏天舔了舔他的耳朵。 梅拉不住搖頭。「難道他從不生氣?」 「從不和我生氣。」布蘭捉住狼的耳朵,夏天朝他兇猛地吼叫,但一切都只是玩笑。「有時他會把我衣服扯爛,但從不見血。」 「那是你的血。如果他剛才弄穿了網子……」 「也不會傷害你。他知道我喜歡你。」眾位領主騎士在豐收宴會後的一兩天便相繼離開了臨冬城,只有黎德家這兩個少年留下來陪伴布蘭。玖健總是很嚴肅,弄得老奶媽稱他為「小個子祖父」,而梅拉卻讓他想起姐姐艾莉亞。和二姐一樣,她也從不怕弄髒衣服,喜歡像個男孩子一樣跑跳打鬧、投擲東西。不過,她比艾莉亞大得多,都快十六歲,是成年女人了。而自己呢,雖說好不容易盼到了第九個命名日,卻仍比他們姐弟年紀都小,所幸他們從不把他當小孩子看待。 「我真希望我們家的養子是你們而不是瓦德兄弟,」他掙扎著向最近的樹木爬去。那種扭動拖曳的姿勢一定很難看,但當梅拉伸出援手時,他卻說,「別,我不要人幫忙。」他笨拙地翻身,蠕動著前進,用盡雙手的力量,終於把背靠到大芩樹的樹幹上。「你看,我就說不用幫嘛,」夏天把頭放在布蘭膝上。「我以前真沒見過誰用網子打架的,」他邊撓冰原狼耳背邊對梅拉說。「這是你家教頭教的嗎?」 「我父親教的。灰水望沒有騎士,也沒有教頭和學士。」 「那渡鴉怎麼辦,誰來照顧它們呢?」 她笑了。「渡鴉是找不到灰水望的,正如敵人也找不到它。」 「為什麼?」 「因為它在動,」她告訴他。 布蘭以前還沒聽說過會走路的城堡呢。他遲疑地看著她,不知是否受了她作弄。「我真想去瞧瞧。你覺得等仗打完了你父親大人會准許我去參觀嗎?」 「我們非常歡迎您,王子殿下。不論現在還是將來。」 「現在也行?」布蘭以前從未離開臨冬城。他好想見識遠方的國度。「等羅德利克爵士回來我要問他同不同意。」老騎士去了東邊,代表臨冬城處理一件棘手事務。事情的起因是盧斯·波頓的私生子把剛從豐收宴會中返回的霍伍德伯爵夫人抓了起來,當晚便同她成了親——聽說他的年紀足以當她兒子呢。之後沒幾天,曼德勒大人便接管了她的城堡。這是為避免霍伍德家的產業淪入波頓手中所做的必要措施,他來信中這樣解釋,但羅德利克爵士對他和對那私生子一樣火冒三丈。「羅德利克爵士或許會同意。可魯溫師傅決計不會。」 玖健盤腿坐在魚梁木下,嚴肅地望著他。「你能離開臨冬城就好了,布蘭。」 「真的?」 「對。越快越好。」 「我弟弟有綠之視野,」梅拉道,「他能夢見尚未發生的事,而它們往往會成真。」 「不是往往,梅拉。」他們之間對視一眼:他悲傷,她倔強。 「告訴我會發生什麼事,」布蘭說。 「我會的,」玖健道,「但請你首先告訴我你的夢。」 神木林間刹時寧靜下來。布蘭聽見樹葉的沙沙響,聽見阿多洗熱泉發出的微弱水聲。他想到了金色男子和三眼烏鴉,他想起啄碎頭骨的鳥喙和嘴中金屬般的血味道。於是他說:「我不做夢。魯溫師傅給我喝安眠藥。」 「起作用嗎?」 「很有效。」 梅拉開了口:「整個臨冬城都知道你時時在夜裡醒來,渾身是汗,大喊大叫,布蘭。打水的女僕這麼說,大廳的守衛也這麼說。」 「告訴我們,你在怕什麼,」玖健道。 「不要。不管怎麼說,那都只是夢而已。魯溫師傅說夢什麼也不代表。」 「我弟弟和別的男孩一樣會做夢,有的夢也許只是夢,」梅拉說,「但綠色之夢不一樣。」 玖健的眼睛是青苔的顏色,很多時候,當他看著你,你會覺得他看到的不止是你,還包括很多別的事物。就像現在。「我夢見一隻長翅膀的狼被灰色石鏈束縛於地,」他說。「那是綠色之夢,我知道是真的。一隻烏鴉想琢開鏈條,然而石頭太堅硬,它的喙只能徒勞無益地留下痕跡。」 「那烏鴉有三隻眼睛嗎?」 玖健點頭。 夏天自布蘭膝蓋抬起頭,用那雙黑底金瞳的眼睛凝視著泥人。 「我小時候得了灰水熱,差點沒命。正是這只烏鴉救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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