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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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要去赫倫堡?」羅柏道,「眼下唯一的問題是,你是為了我出使藍禮呢,還是逼我派大瓊恩去?」 憶起往事,她的臉頰泛起蒼白的微笑。多直白的要挾,說真的,一個十五歲的男孩能做到這點,倒應該感到驕傲。羅柏深知與藍禮·拜拉席恩這樣的人打交道沒有比大瓊恩·安柏更不合適的人選了,他更明白她也知道。他讓她無法拒絕,只能祈禱在返回之前父親別有什麼不測。她想:倘若霍斯特公爵身體安康,一定會自告奮勇擔任使節。縱使百般寬慰,離別依舊讓人傷感。當她到床前辭行時,他甚至根本不認得她。「米妮莎,」他喚她,「孩子們在哪兒?我的小凱特,我可愛的萊莎……」凱特琳吻了他的額頭,告訴他他的寶貝們一切都好。「等我回來,大人,」當他闔上倦眼,她輕聲說。「我等過你,噢,等了好多好多次。這次輪到了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命運一次又一次把我拖向南方,凱特琳就著苦澀的茶水邊吮邊想,此時此刻,我本當返回北國,重整家園。在奔流城的最後一夜,她就著燭光給布蘭和瑞肯寫信。我沒有拋下你們,我的小甜心,你們一定要相信。只是你們的哥哥更需要我。 「預計今天就能抵達曼德河上游,夫人。」夏普攪拌麥片粥時,文德爾爵士宣佈。「如果道上打聽的消息屬實,藍禮大人就在附近。」 見了他我又能說什麼?告訴他我兒子不承認他是真正的國王?她對這場會晤不抱希望。我們需要的是朋友,不是更多敵手,而羅柏堅決不同意向一個他覺得毫無權利登上王位的人屈膝臣服。 她食不知味,勉強咽下麥片粥,把碗放到一旁。「我們該出發了。」越早見到藍禮,她就能越早打道回府。她頭一個翻上馬背,帶領縱隊快速前進。哈裡斯·莫蘭騎行身旁,高舉史塔克家族的旗幟。雪白布底上的冰原狼迎風招展。 他們被發現時,離藍禮大營尚有半日之遙。羅賓·菲林特是他們的斥候,他飛馳回報遠方的風車上有人監視。但等凱特琳的隊伍趕到磨坊,陌生人已然離去。他們繼續前進,不出一裡卻被藍禮的馬隊團團圍住。一位花白鬍子的老騎士領著二十個全副武裝的騎兵,老人的外套上有藍鳥徽記。 當他看見她的旗號,便獨自策馬上前。「夫人,」他喊,「在下是格林普家族的科棱爵士,願意為您效勞。您此刻正身臨險境。」 「我們的任務非常緊急。」她答道。「我以我兒羅柏·史塔克——北境之王的信使的身份,前來會晤南境之王,藍禮·拜拉席恩。」 「藍禮國王是經正式加冕塗抹聖油的七國之君,夫人。」科棱爵士應道,禮貌依然。「陛下此刻和他的軍隊一道駐紮於苦橋,那是玫瑰大道橫跨曼德河的要害,護送您前往是我莫大的榮幸。」騎士舉起一隻鐵拳,手下士兵閃向兩邊,站在凱特琳和她的護衛側旁。這是護送還是捉拿?她心想。如今也只好信任科棱爵士的榮譽,當然,還得信任藍禮大人。 離大河尚有一小時騎程,他們便看見營火的煙柱。接著,各種聲音飄過農場、田地和原野洶湧而來,朦朦朧朧,有如遠海的呼喚。漸行漸近,濤聲便愈加強烈。待他們終於瞧見陽光下閃耀的渾濁的曼德河水,聲音也變得清晰,分辨出人語,金鐵交擊和馬嘶。對他們而言,儘管有先前的煙柱和聲響預作提醒,仍舊不由自主地為眼前的大軍張口結舌。 成千的營火使空中彌漫著蒼白的薄霧。排列整齊的馬匹綿延數個裡格。為製造承載旌旗的長杆,一整座樹林砍伐而光。巨大的攻城器排列在玫瑰大道兩旁的蔥綠草坪上,有投石機、弩炮和攻城錘,那沖錘光車輪就比一個騎兵還高。豔陽下,無數的矛尖閃著紅光,仿佛正在泣血。諸侯和騎士們的營帳好似絲質蘑菇,遍佈四野。她看見拿矛的兵、持劍的兵、戴盔穿甲的兵,看見招搖過市的營妓,看見搭裝羽毛的弓箭手,看見驅趕貨車的雜役,看見餵養牲畜的豬倌,看見傳送信息的聽差,看見磨礪長劍的侍從,看見驅策戰馬的騎士,看見呵斥劣駒的馬夫。「不可思議……有這麼多軍隊,」文德爾·曼德勒爵士評論。他們越過一道古老的石拱橋——此橋正名為「苦橋」。 「沒錯,」凱特琳贊同。 看來,幾乎所有的南境貴族都響應了藍禮的號召。四處可見高庭的金玫瑰:繡在兵士和僕人們的右胸前,招展在裝飾長槍和木矛的綠絲幡上,刻畫在提利爾家族五花八門的旁支——兒子、兄弟、表親、叔舅——帳門的盾牌上。凱特琳還看見佛羅倫家族的狐狸鮮花旗,兩支佛索威家族的青蘋果旗和紅蘋果旗,塔利伯爵的健步獵人旗,奧克赫特家族的橡樹葉旗,克連恩家族的鵝旗,以及穆倫道爾家族那描繪成群黑橙蝴蝶的旗幟。 曼德河對岸,風暴之地的領主們也升起了自己的旗幟——他們是藍禮直屬的附庸,宣誓效忠于拜拉席恩家族和風息堡。凱特琳認出布萊斯·卡倫的夜鶯旗,龐洛斯的鵝毛旗,以及伊斯蒙伯爵的海龜旗——綠色的汪洋上漂浮的綠海龜。但除開她認識的盾牌徽記,另有十幾個異常陌生,想來他們該是效忠于地方諸侯的下級領主,或是雇傭騎士和自由騎手,這些人麇集到藍禮·拜拉席恩周圍,為的是要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站在勝利者的一邊。 藍禮自己的旗幟高高飄揚於眾旗之上。在他最高大的攻城塔上,在那生牛皮覆蓋的巨大橡木輪車頂,飄動著凱特琳畢生所見最為壯觀的——那塊布料能做城堡大廳的地毯——一面旗幟,金黃面底,繡著拜拉席恩家族黑色的寶冠雄鹿,高大、騰越而驕傲。 「夫人,您聽見那邊的喧嘩了嗎?」哈裡斯·莫蘭騎行靠攏,輕聲問,「那是什麼?」 她仔細分辨,吼聲,馬兒的尖叫,兵器鏗鏘,還有……「喝彩聲,」她道。他們騎上一道緩坡,朝著遠方一列顏色鮮亮的大帳篷行去。當他們穿過這列帳篷,人愈來愈多,聲音也愈加鼎沸。然後,她找到了答案。 下面,在一座小城堡的木石城垛下,一場團隊比武正在進行。 人們清出場地,立好柵欄,修築跑道,搭起看臺。數百的人前來觀看,噢,也許成千。從場地的情況看來,雜亂、泥濘、到處都是殘甲斷矛,他們至少打了一整天。而今,比武到了最後關頭,仍在馬背的騎士不滿二十,在觀眾和落馬戰士的喝彩聲中,相互砍劈和衝鋒。她看見兩匹全副重甲的戰馬撞在一起,鋼鐵和血肉難分難解,糾結在地。「比武大會!」哈裡斯·莫蘭宣佈。他總愛佈告人盡皆知的事。 「噢,漂亮!」眼見一位彩虹條紋披風的騎士給了窮追他的敵手反戈一擊,長柄戰斧擊碎對手的盾牌,打得對手暈頭轉向,文德爾·曼德勒爵士不禁叫好。 人潮洶湧,難以接近。「史塔克夫人,」科棱爵士道,「若您的部下願意留在這裡,我這就帶您面見王上。」 「好吧,」她下了命令,由於比武的喧囂,她不得不提高聲調。科棱爵士緩緩地穿越人群,凱特琳緊隨其後。人群中忽然一陣叫嚷,一位沒戴頭盔、盾牌有獅鷲紋章的紅須男子被一個藍色鎧甲的高大騎士打落下馬。這騎士的鐵甲深邃幽藍,他異常鎮靜地揮舞著手中的鈍化流星錘,坐騎的鎧甲上,有塔斯家族分成四份的日月紋章。 「紅羅蘭敗了,諸神該死!」一位男子咒道。 「洛拉斯會教訓這藍——」同伴的回答被另一陣突來的驚叫所淹沒。 又一個戰士落馬。傷殘的馬兒壓住了騎士,人馬都在痛苦地嚎叫,侍從們急忙上前幫忙。 這真是瘋了,凱特琳想。真正的敵人近在咫尺,半壁國土烽火連天,藍禮居然還呆在這兒玩他的打仗遊戲,活象個初次拿到木劍的男孩! 領主和貴婦們坐在看臺上觀看比武,和下面的觀眾一樣津津有味。從中,凱特琳發現了一些熟悉的面孔。父親常和南境的領主打交道,很多人都曾來奔流城做客。她認出馬圖斯·羅宛伯爵,此人較前更加結實健壯,白色上衣上延展著金樹家徽。在他身下坐了奧克赫特伯爵夫人,纖細嬌小。而在她左邊則是角陵的領主藍道·塔利,他的巨劍「碎心」依靠在椅背。其他人她只能辨認出家徽,甚至很多紋章她也說不上來。 在他們之中,在一位年輕的王后身邊,一個頭戴金冠的幽靈正有說有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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