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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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領主大人們對他趨之若騖,她想,他簡直就是勞勃重生。藍禮和勞勃年輕時一樣俊美:四肢纖細,肩膀寬闊,柔順平直的炭黑頭發,湛藍的眼珠,甚至那淺笑也一模一樣。他額上那條纖細的冠冕與他十分般配,乃是軟金製成,一輪玫瑰精巧地鑲嵌其上,正面有個暗色翡翠做的鹿頭,裝飾著金眼金角。 國王在雄鹿寶冠下穿了一身綠色的天鵝絨外套,胸前用金黃的絲線——高庭的色彩——繪著拜拉席恩的紋章。與他同坐高位的女孩也穿著高庭的服飾,那定然是他年輕的王后瑪格麗,梅斯·提利爾公爵的女兒。凱特琳明白,正是由於他們的聯姻,全南境的貴族才聯合在一起。藍禮現年二十一歲,那女孩則比羅柏還小,非常漂亮,麋鹿般溫柔的眼睛,長長的棕色卷髮慵懶地披散在肩膀。她的笑容既羞澀又甜蜜。 武場上,又一人被彩虹披風的騎士擊落下馬,國王也和大家一起讚歎。「洛拉斯!」她聽見他喊道,「洛拉斯!為高庭而戰!」王后則興奮得不住拍手。 凱特琳回身過去,打量比武會的殘局。如今,場地中央只剩下四個人,而毫無疑問誰受國王和觀眾的寵愛。她從沒見過洛拉斯·提利爾爵士,但即便在遙遠的北國,仍舊流傳著少年百花騎士的故事。洛拉斯爵士騎在一匹銀甲的高大白馬上,手握一把長柄戰斧,頭盔中央有金玫瑰冠飾。 倖存者中有兩人很快達成共識。他們腳踢馬刺,一起朝深藍鎧甲的騎士撲去。待他們一左一右接近靠攏,藍騎士猛地一拉韁繩,用破碎的盾牌狠狠地砸中一位襲擊者的面孔,同時他黑色的戰馬則抬起剛硬的蹄鐵掃中另一位對手。一瞬之間,一位騎手已然倒地,另一位也蹣跚退下。藍騎士把破盾扔下場地,空出左手,靜靜地面對百花騎士。洛拉斯爵士奔上前來,鋼鐵的重量絲毫不減其優雅和敏捷,彩虹的披風在身後迎風飛舞。 白馬和黑馬攪作一團,有如豐收舞會上的戀人,只是騎手揮舞兵器而非傾身親吻。長斧掠過、鏈錘旋動,兩者皆已預先鈍化,卻仍舊產生可怕的聲響。由於少了盾牌,藍騎士似乎逐漸處於下風。洛拉斯爵士一次又一次照著他的頭顱和肩膀揮擊,應和著滿場「高庭萬歲!」的狂熱呼喝。藍騎士則用流星錘竭力還擊,可每當錘球擊出,都被洛拉斯爵士那面打扁了的、裝飾著三朵金玫瑰的綠盾格擋開來。當長柄斧最終擊中藍騎士的手背,把流星錘打飛出去時,群眾的情緒達到了高潮,如發情的野獸一樣尖聲呐喊。一片喧鬧中,百花騎士舉起長斧,準備最後一擊。 藍騎士衝鋒了。兩匹戰馬猛然相撞,鈍過的斧刃向傷痕累累的深藍胸甲砸去……但那藍騎士卻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勁道,用套著鋼甲的手指在空中生生夾住了斧柄。他把斧頭從洛拉斯爵士手中扳下,兩人扭作一團,突然便雙雙墜馬。兩匹戰馬互相蹬踏,兩名戰士轟然撞地。洛拉斯·提利爾被壓在下面,承受了大部分撞擊的力道。藍騎士順勢拔出一把長匕首,挑開提利爾的面甲。人群的吼聲變得如此之大,凱特琳無從聽出洛拉斯爵士到底說了什麼,不過從那破裂、染血的唇邊,她分辨出兩個字:投降。 藍騎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高舉匕首,指向藍禮·拜拉席恩。這是冠軍在向國王致敬。侍從們匆忙奔進場,照料戰敗的騎士。當他們卸下他的頭盔,凱特琳驚訝於他的年輕,只怕比羅柏大不了兩歲。這男孩和他妹妹一般秀美,雖然破碎的嘴唇,散亂的目光以及糾結的頭髮上不住流下的鮮血使他大為失色。 「請上前,」藍禮國王召喚他的冠軍。 他跛著腳,朝看臺移去。由近觀之,那身燦爛的藍甲並不耀眼,在它上面佈滿創傷,有戰錘和釘頭打下的凹痕,長劍刻出的鑿槽,胸甲和頭盔上的瓷釉片片脫落,披風被撕成碎條。從移動的姿勢來看,此人本身亦受了不輕的傷。稀稀拉拉有幾個人呼喊著:「塔斯萬歲!」,或是奇怪地喊著:「美人!美人!」但多數人保持沉默。藍騎士走到國王面前跪下。「陛下,」他說,隔著砸扁的頭盔聽來翁聲翁氣,「你尊貴的父親大人並沒有誇大其辭,」藍禮的聲音響徹全場,「我這輩子,只見洛拉斯爵士被打落過一兩次……而且決沒有這樣子難堪。」 「那不是正當的擊落下馬,」凱特琳身邊一位喝醉的弓箭手抱怨,這人上衣縫著提利爾的玫瑰。「只是下流的詭計,把我們的少爺撞下馬來。」 人潮逐漸疏散。「科棱爵士,」凱特琳對護送她的人說,「這奇男子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人們這麼討厭他?」 科棱爵士皺緊眉頭。「她根本不是男子,夫人。那是塔斯家族的布蕾妮,」暮之星「塞爾溫伯爵的女兒。」 「女兒?」凱特琳驚駭莫名。 「美人布蕾妮,他們這樣稱呼她……不過誰都不敢當她面說,否則就得作好決鬥的準備囉。」 這時,藍禮國王宣佈:塔斯家族的小姐布蕾妮是苦橋團體比武大會的優勝,一百一十六位騎士中的佼佼者。「作為冠軍,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你想得到的東西。只要我能力所及,就將其賜予與你。」 「陛下,」布蕾妮應道,「我向您請求彩虹護衛的榮譽職位。我請求成為您的七衛之一,為您獻出我的生命,跟隨您到天涯海角,時時刻刻不離左右,保護您免遭一切危難。」 「我同意,」他說,「請起,摘下頭盔。」 她照辦了。當那頂巨盔拿掉後,凱特琳終於明白了科棱爵士的暗示。 美人布蕾妮,他們這樣稱呼他……多麼可笑。頭盔下的髮髻,如松鼠用肮髒稻草鋪的窩,那張臉……布蕾妮的眼睛又大又藍,那是少女的眸目,純真而直率,但除此之外……她的面孔又圓又糙,一排牙齒暴突不齊,嘴寬得可怕,唇肥胖得象毛蟲。無數的雀斑密密麻麻地散佈在額頭和面頰上,她的鼻子看來被打斷過好多次。凱特琳心中充滿憐惜: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生物比一個醜陋的女人更為不幸的呢? 然而此刻,當藍禮扯掉她破爛的披風,親手為她系上嶄新的彩虹披風時,塔斯家的布蕾妮卻並非是不幸的。她的臉龐洋溢著歡笑,她的聲調高亢又驕傲:「我的生命是您的了,陛下。我向新舊諸神起誓,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盾牌。」她望向國王的眼神——準確地說是俯視,儘管藍禮幾乎和他死去的兄長一般身材,她仍比他高了近一個手掌——教人看了心碎。 「陛下!」格林普爾家族的科棱爵士策馬向看臺奔去。「恕我打擾您,陛下,」他單腿跪地。「我很榮幸地為您帶來凱特琳·史塔克夫人,她是她兒子臨冬城主羅柏·史塔克的信使。」 「臨冬城主和北境之王,爵士。」凱特琳糾正,同時翻身下馬,走到科棱爵士身旁。 藍禮國王似乎很驚訝。「凱特琳夫人?歡迎,歡迎之至!」他回頭望向他年輕的王后。「我親愛的瑪格麗,這位便是臨冬城的凱特琳·史塔克夫人。」 「非常歡迎您,史塔克夫人,」女孩溫和有禮地說,「對您親人的遭遇我感到非常遺憾。」 「謝謝您,」凱特琳說。 「夫人,我向您起誓,蘭尼斯特將為謀害您的丈夫付出代價,」國王聲明,「一旦我拿下君臨,即刻把瑟曦的人頭交給您。」 這能讓奈德回到我身邊嗎?她想。「聽到您願意聲張正義,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大人。」 「陛下,」新任的藍衛布蕾妮尖銳地更正,「而且你應當在國王面前跪下。」 「大人和陛下之間的差距比你想像的要小得多,小姐。」凱特琳說。「藍禮大人戴著王冠,我的兒子也一樣。依我看,我們與其站在塵土和泥濘中爭論禮儀與頭銜,不如馬上來談談許多更迫切的話題。」 聽罷此言,藍禮部下不少貴族蠢蠢欲動,國王本人倒只笑笑,「說得好,夫人。戰爭結束之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討論『陛下』的問題。告訴我,您兒子打算何時進軍赫倫堡?」 除非明瞭這位國王真實的打算,否則她決不把羅柏的部署向他透漏一星半點。「我並未列席我兒的作戰會議,大人。」 「沒關係,我應該感謝他,畢竟他吸引了蘭尼斯特大部分的軍隊。對了,他拿弑君者怎樣?」 「詹姆·蘭尼斯特目前被關在奔流城的牢裡。」 「還活著?」馬圖斯·羅宛伯爵驚訝地接口。 藍禮也十分困惑,他說:「看來冰原狼果然比獅子溫和。」 「比蘭尼斯特溫和,」奧克赫特伯爵夫人苦笑著呢喃道,「好比比大海乾涸。」 「我看是懦弱。」藍道·塔利伯爵留著一把短硬灰胡,說話出了名的耿直。「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史塔克夫人,但羅柏大人應該親自前來向國王陛下表示臣服,別要躲在母親的裙子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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