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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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假如旁人在場時,我表現得冷酷無情,或是對您冷嘲熱諷,甚至根本無動於衷,孩子,請您千萬見諒。我有我扮演的角色,您也是一樣。只需一個閃失,我們兩人的頭就會如令尊一樣掛上城牆。」 她點點頭,「我瞭解。」 「請您務必勇敢堅強……還要耐心等待,這比什麼都重要。」 「我會的,」她保證,「可……請您……請您儘快……好嗎?我好害怕……」 「我也一樣。」唐托斯爵士有氣無力地微笑道,「現在,您該回去了,以免引人注意。」 「你不跟我一道走?」 「最好別讓任何人看到我們在一起。」 珊莎點點頭,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又緊張地轉身,閉起眼睛,輕輕在他臉頰印上一吻。「我的佛羅理安。」她低聲說,「諸神果真聽見了我的祈禱。」 接著她便輕盈地經過臨河走道,穿越小廚房和豬圈,愈加急促的腳步聲被豬群的尖叫所掩蓋。回家,她想,回家,他要帶我回家。我的佛羅理安,他會保護我。歌頌佛羅理安和瓊琪的曲謠向來是她的最愛。相傳佛羅理安長得也並不俊俏,只是沒這麼老。 她快步沖下螺旋梯,突然有個人從隱匿的門檻裡蹣跚走出,珊莎一頭撞進他懷中,失去重心,差點摔倒,好在一隻戴鐵套的手及時扣住她手腕,一個暗啞的聲音同時響起:「小小鳥,這樓梯可是又陡又高,難不成你想把我倆都害死?」他的笑聲好似在鋸石頭。「說不定你真想呢。」 是獵狗!「不,大人,請您原諒,我沒有這個意思。」珊莎趕忙移開視線,但太晚了,他已經看到了她的臉。「請您不要這樣,您把我弄痛了。」她掙扎著想脫身。 「大半夜的,小喬的小小鳥幹嘛從樓梯上飛下來啊?」見她不答,他便用力搖她。「你上哪兒去了?」 「神-神-神木林,大人,」她不敢撒謊,「我去為我父親祈……祈禱,還……還為國王陛下祈禱,祈禱他平安無恙。」 「你以為我喝醉了,就會相信這種話?」他放開她的手,站在原地輕微搖晃,燒傷的恐怖面容印上了明暗相間的條紋。「我看你也差不多是個女人了……臉、奶子,人也長高了,簡直……唉,可你還是小笨鳥一隻,對不?成天就只會唱他們教你的那些曲子……怎麼不唱首給我聽啊?唱啊,唱給我聽,就唱那些騎士和淑女的歌。你最喜歡騎士,對不?」 她被他嚇壞了,「大人,我只喜歡真-真正的騎士。」 「真正的騎士!」他語帶譏諷,「我不是騎士,也不是什麼大人,我打了你,你才記得我的吧?」克裡岡晃了晃,險些跌倒。「老天,」他咒道,「喝太多酒了。小小鳥,你喜不喜歡喝酒啊?真正來勁的酒喲?男人只要一瓶酸酸的紅酒,如血一般暗紅的酒,就足夠啦,哦,或許再來個女人。」他搖頭大笑,「瞧我醉得像條狗似的,真該死。來吧,小小鳥,該回籠子了。讓我帶你回去,代陛下確保你的安全。」獵狗推了她一把,動作卻意外地溫柔,然後跟在她身後下了樓梯。走到樓梯底部,他已複歸靜默,彷佛全然忘記了她的存在。 快到梅葛樓時,她警覺地意識到把守吊橋的鐵衛換成了柏洛斯·布勞恩爵士。他戴著純白高盔,聽見他們的腳步,便僵硬地轉過來。珊莎連忙避開他的視線。柏洛斯爵士是禦林鐵衛裡最可怕的一位,人長得醜,脾氣又火爆,天生雙下巴,永遠皺著眉。 「小妹妹,這傢伙沒什麼好怕。」獵狗伸手重重按住她肩頭,「癩蝦蟆上畫斑紋,照舊不是真老虎。」 柏洛斯爵士揭起面罩,「爵士,您上哪——」 「操你個爵士,柏洛斯。當騎士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國王的狗,記得吧?」 「陛下剛才就在找他的狗。」 「他的狗喝酒去了。今晚輪到你保護他,『爵士先生』。你和我的其他『弟兄』。」 柏洛斯爵士轉向珊莎,「小姐,這麼晚了,您為何不在房裡?」 「我到神木林去為陛下祈禱平安。」這次的謊言說得比較圓潤,差不多就像真話。 「外面吵成這樣,你還指望她睡得著?」克裡岡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城門口來了群笨蛋,」柏洛斯爵士確認,「有人管不住舌頭,把為提瑞克準備婚宴的事傳了出去,於是那幫人渣便覺得自己也該出席宴會。陛下率兵出擊,把他們趕跑了。」 「勇敢的小子,」克裡岡努努嘴。 等他碰上我哥哥,再來看看他有多勇敢吧,珊莎心想。獵狗護送她走過吊橋,登上螺旋梯,途中她道:「你為什麼聽任別人叫你是狗,卻偏不肯讓人稱呼你為騎士?」 「因為與騎士相比,我寧可作狗。我爺爺是凱岩城的馴獸長,有一個秋天,泰陀斯大人碰上一頭正追逐獵物的母獅。那母獅也不管他媽的自己是蘭尼斯特家的標誌,一口咬死了他的坐騎,差點把大人自己也吞了。幸虧我爺爺帶著獵狗趕到,死了三條狗才把它趕跑,我爺爺還因此少了一條腿。蘭尼斯特賞給他一塊領地、一座塔堡,並收他兒子為侍從。我家的三黑狗旗正是代表被獅子咬死的那三條狗,背景則是秋天的黃草顏色。獵狗會為人而死,卻絕不會騙人,而且,它一定自始至終正眼看人。」他托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指頭把她夾得生痛。「這些事,小小鳥可做不到,對不?你看,我終究還是沒有聽到你的歌。」 「我……我會唱一首佛羅理安和瓊琪的歌。」 「佛羅理安和瓊琪?一個是蠢才,一個是婊子,饒了我吧。不過總有一天,我一定要你唱歌給我聽,管你願不願意。」 「我會很樂意為您獻唱。」 桑鐸·克裡岡嗤之以鼻,「瞧瞧你,長得雖漂亮,卻根本不會說謊。你知道,狗是可以嗅出謊話的。你好好瞧瞧這地方,再聞個仔細,他們全都是騙子……而且每一個都比你高明。」 第二十章 艾莉亞 艾莉亞費盡力氣,爬上最高的枝幹,看見林間突出的煙囪,些許茅草屋聚集在湖岸,一條小溪注入湖中。岸邊有座木造碼頭伸入水裡,旁邊是一間低矮的石頂長屋。 她繼續向外攀爬,直到後來樹枝有些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碼頭邊沒有船,但她可以看到從煙囪裡升起的縷縷輕煙,以及馬廄後半掩的馬車。 有人。艾莉亞咬緊下唇,到目前為止,他們經過的所有地方都空蕩無人、廢墟一片,不管農田、村鎮、城堡、聖堂、穀倉都是同樣下場。蘭尼斯特軍能燒則燒,能殺就殺,甚至到處放火焚毀樹林。好在樹葉仍青,而且最近下過雨,因此火勢沒有擴散。「若是湖水可以燒火,想必他們也不會放過吧。」詹德利這麼說,艾莉亞知道他說得沒錯。他們逃出來的那天晚上,鎮上的熊熊烈火璀璨地映在水面,彷佛湖真的燒起來了。 出事後第二天夜裡,他們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偷偷溜回莊園的廢墟。現場只剩焦黑的斷垣殘壁和遍地死屍,有些灰燼還在冒著蒼白的煙縷。熱派曾死命哀求他們不要回去,羅米則稱他們為笨蛋,並發誓亞摩利爵士定會把他們抓起來殺掉。但當他們回去時,洛奇和他的人馬早已離開。他們發現莊園大門砍倒,牆壁半塌,內裡遍地死屍。詹德利只看一眼就受不了。「他們死了,全死了。」他說,「還被狗啃過,你看。」 「也可能是狼。」 「是狗是狼,還不都一樣?反正這裡是完了。」 但在找到尤倫之前,艾莉亞卻不願離開。他們殺不了他吧?她不斷對自己說,他那麼厲害、那麼強硬,又是守夜人的弟兄。他們一面搜索屍堆,她一面對詹德利說。 那記致命的利斧把他頭顱整個劈成了兩半,但那把糾纏不清的大鬍子,以及身上那件滿是補丁、從不清洗、早已褪成灰色的黑衣又是那麼地醒目。亞摩利·洛奇爵士既沒有埋葬對手,也沒有埋葬自己人。四名蘭尼斯特士兵倒在尤倫身邊,艾莉亞想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才把他擊倒。 他本來要帶我回家呢,他們一邊為老人挖墓,她心裡一邊想。莊裡死人太多,無法全部埋葬,但艾莉亞堅持無論如何都該為尤倫挖個墳。他本來向我保證,要把我安全帶回臨冬城呢。她很想哭,卻又很想用力踢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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