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三四


  史坦尼斯點點頭,「我要你駕駛黑貝莎號往北走,途經海鷗鎮、五指半島、三姐妹群島,甚至遠達白港。你兒子戴爾則開著海靈號向南,越過風怒角和斷臂角,沿著多恩海岸,直到青亭島。你們各帶一箱信,每座港口,每間莊園和每個漁村都發上一封,把信釘在聖堂和旅店的門上,讓識字的人都能看到。」

  戴佛斯說:「恐怕沒幾個人。」

  「陛下,戴佛斯爵士說得沒錯,」派洛斯學士道,「把信念出來效果更好。」

  「好是好,卻也更危險。」史坦尼斯說,「我這都是些不中聽的話。」

  「請派騎士給我,讓他們來念,」戴佛斯說,「這樣比我說什麼都有份量。」

  史坦尼斯對這建議似乎很滿意,「好,我就給你幾個人。反正我手下有的是寧願念信不想打仗的騎士。安全的地方就公開行事,危險的時刻則掩人耳目,用上你所知的一切走私伎倆:黑帆、隱密海灣,等等。如果缺信,就抓幾個修士,叫他們多抄幾份。你二兒子我也有用,我要他駕著瑪瑞亞夫人號橫渡狹海,抵達布拉佛斯及其他自由貿易城邦,將這些信帶給那裡的統治者。我要讓全世界知道我的宣言,以及瑟曦的惡行。」

  你當然可以告訴他們,戴佛斯心想,但他們會信嗎?他若有所思地瞥了派洛斯學士一眼。國王察覺到他的目光。「學士,去寫信吧,時間緊迫,我們還需要很多信。」

  「遵命。」派洛斯鞠躬離開。

  國王等他離開之後方才開口,「戴佛斯,你有什麼話不願在學士面前說?」

  「陛下,派洛斯人很好,但每當我看見他脖子上的頸鏈,就忍不住為克禮森師傅哀悼。」

  「老頭的死難道是他的錯?」史坦尼斯望進爐火,「我根本沒打算讓克禮森參加宴會。沒錯,他是惹惱了我,給我一堆糟糕的建言,但我沒要他死的意思。我本想讓他安養天年,那也是他應得的補償,結果」——他牙齒一咬——「結果他死了。派洛斯很能幹。」

  「派洛斯不是重點,這封信……我很好奇,您的諸侯對此有什麼看法?」

  史坦尼斯哼了一聲,「賽提加斷言信寫得好,即使我讓他去瞧我的便池,他也照樣會說好。其他人只會像鵝一樣點頭。瓦列利安例外,他說事態要靠武力解決,而不是白紙黑字。這還用得著他來告訴我?他們全叫異鬼給抓走吧,我要聽聽你的意見。」

  「您這封信話直截了當,措辭激烈。」

  「我說的可是實話。」

  「沒錯,但您和去年一樣,沒有找到亂倫的證據,。」

  「也不是沒有,但人證在風息堡,就是勞勃的私生子,那個他在我結婚之夜,在我的喜床上搞出來的私生子。狄麗娜是佛羅倫家的人,被他臨幸時還是處女,所以後來勞勃公開承認了那孩子。大家叫他艾德瑞克·風暴,據說和我哥長得一模一樣。我想,只要讓百姓們看看他,再看看喬佛裡和托曼,真相就不辯自明瞭。」

  「可是,倘若他人在風息堡,又怎麼能讓全國百姓看到呢?」

  史坦尼斯用手指敲打地圖桌,「這是個難題,眾多難題中的一個。」他抬起眼,「關於這封信,我知道你還有看法,快說。我封你為騎士,可不是要你學花言巧語的道道兒,我手下那批諸侯難道還不夠嗎?戴佛斯,有話直說。」

  戴佛斯微微鞠躬,「信的末尾,有一句話,怎麼念的?奉承上主明光照耀……」

  「是。」國王咬緊牙關。

  「您的子民恐怕不會喜歡這句。」

  「都像你一樣?」史坦尼斯尖刻地問。

  「您或許可以改成『以天上諸神與地上凡人為見證』或者『以新舊諸神之名』……」

  「走私者,你倒虔誠起來了?」

  「陛下,這正是我想問您的。」

  「是嗎?聽起來你不但不喜歡我的新學士,連我新信仰的神也不喜歡。」

  「我對這個光之王所知不多,」戴佛斯承認,「但對我們早上燒掉的諸神卻是很熟悉。鐵匠長年保佑我船隻平安,而聖母給了我七個身強力壯的兒子。」

  「是你妻子給了你七個身強力壯的兒子,你可有向她祈禱?我們今早上燒掉的不過是些木頭。」

  「或許如此,」戴佛斯道,「我小時候,在跳蚤窩沿街乞討,修士們偶爾會給我東西吃。」

  「如今給你東西吃的人不就是我?」

  「您讓我身居高位,而我給您的回報便是實事求是、實話實說。假如您把百姓長久以來信奉的諸神全部推翻,硬塞給他們一個連名字都念不好的神,恐怕他們是不會愛戴您的。」

  史坦尼斯倏地起身,「『拉赫洛』念起來有這麼難?百姓不會愛戴我?你倒是說說看,他們什麼時候愛過我了?既然如此,他們愛不愛我又有什麼差別?」他走到面南的窗戶,遠眺月夜裡的海洋。「從我親眼目睹『傲風號』觸礁沉沒的那天起,我便不再信神。我指天發誓,絕不敬拜任何淹死我雙親的殘酷神只。在君臨時,總主教成天對我嘮叨世間一切公理正義均來自於七神,但我見到的種種『公理正義』,卻都是人力所為。」

  「既然您不信神——」

  「——那為何又找個新神?」史坦尼斯打斷他,「這話我也問過自己。我對神靈所知不多,更不想理會,但我知道,這個紅袍女祭司握有力量。」

  是啊,然而是何種力量呢?「從前,克禮森有智慧。」

  「走私者,我相信他的智慧,也相信你的機靈,可這有什麼用呢?風息堡下屬的諸侯對你不理不睬,我低聲下氣向他們請求,得到的卻是嘲笑。總之我再也不會如此窩囊,誰也別想再嘲笑我。鐵王座于法應屬￿我,但我要如何奪得?國內有四個王,其他三個都比我有錢,兵力也比我多,我手中只有船……還有她。紅袍女。你知道嗎?我手下一半以上的騎士連她的名字都不敢念,就算她除此之外別無所長,僅僅作為一個散播恐慌的女巫便已很有價值。人一膽寒便先輸了一半。更何況她說不定真有其他本領,我打算查個清楚。」

  「我告訴你,我年輕時,曾在野外發現一隻受傷的蒼鷹。我為它細心療養,替它取名『傲翼』。它會停在我肩上,會跟著我來來去去,還會吃我手上的食物,但它從不肯展翅遨翔。我多次帶它外出打獵,然而它始終飛不到樹梢之上。勞勃笑話它是『衰翼』。他自己有只矛隼叫『響雷』,從未漏失一隻獵物。某天我們的叔公哈伯特爵士要我換只鳥養,他說,繼續養傲翼會讓我變成笑柄,這話沒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轉身背離窗戶,背離南海的幽影。「既然七神連只麻雀都不曾給我,現在是我換只獵鷹的時候了,戴佛斯,換一隻紅色的獵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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