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二五


  「我會為妹妹盡最大努力,」羅柏說,「只要太后還有一絲理智,她就會接受我的條件。否則,我將讓後悔她的決定。」他顯然不願繼續這個話題。「母親,您真的不肯去孿河城居住?您應當遠離前線,同時多多瞭解佛雷大人的女兒,等戰爭結束,便可為我挑選妻子。」

  他不要我,凱特琳虛弱地想,看來做國王的果真不能有母親啊,何況我還總說些不中聽的話。「羅柏,你長這麼大,中意瓦德大人哪個女兒可以自己決定,用不著我幫忙。」

  「那您和席恩一起走罷。他明天動身,首先協助梅利斯特押送部分戰俘去海疆城,隨後搭船前往鐵群島。你也可以找條船,如果風向順遂,不出一月便能返回臨冬城。布蘭和瑞肯需要你。」

  而你不需要?「你外公的時日所剩無多,只要他還活在世上一日,我就要留在奔流城守著他。」

  「我是國王,我可以命令你走。」

  凱特琳不理他,「我再說一遍,我希望你把席恩留在身邊,派別人去派克島。」

  「和巴隆·葛雷喬伊周旋,派誰比他兒子更合適呢?」

  「傑森·梅利斯特,」凱特琳提議,「泰陀斯·布萊伍德,史提夫倫·佛雷,誰都成……惟獨席恩不行。」

  兒子在灰風身旁蹲下,撥弄冰原狼的毛皮,藉此逃避她的目光。「席恩為我們立下不少功勞,我跟你說過他在狼林裡從野人手中拯救布蘭的事。而一旦與蘭尼斯特家和談不成,我就必須得到葛雷喬伊大王的長船艦隊。」

  「想得到他的艦隊,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兒子留作人質,。」

  「他已經作了半輩子人質。」

  「那不是沒有原因的。」凱特琳說,「巴隆·葛雷喬伊這種人不能信任。別忘了,雖說僅僅為期一季,可他畢竟曾自立為王。哪天他揪准機會,說不定又會再度作亂。」

  羅柏起身,「我不跟他計較這個。我是北境之王,滿足他的願望,讓他當鐵島之王又如何?只要他助我擊敗蘭尼斯特,我很樂意將王冠奉上。」

  「羅柏——」

  「我決定派席恩。日安,母親。灰風,我們走。」羅柏快步離去,冰原狼亦步亦趨。

  凱特琳只能目送他離開,那是她的兒子,也是她的主君,好奇怪的感覺啊。想當初在卡林灣,她敦矚他要「發號施令」,如今他果然照辦。「我去看看父親,」她唐突地說,「艾德慕,跟我一起來吧。」

  「戴斯蒙正在訓練新募的弓箭手,我得去講兩句。晚些時候再去看他。」

  晚些時候說不定他就不在人世了,凱特琳心想,卻沒有說出口。弟弟寧可上戰場,也不願進病房。

  垂危父親的病房位於主堡,穿越神木林是最佳捷徑。神木林裡長滿青草、野花、榆樹和紅木,濃密的葉片依然貪戀著枝幹,對兩周前白鴉帶來的消息渾然不覺。秋季已至,樞機會雖已宣佈,但諸神似乎還不願把這個消息告訴清風和密林,為此凱特琳深覺感激。秋天,是個讓人懼怕的季節,只因凜冬的陰影徘徊在前。一個人,無論睿智還是駑鈍,都無法判斷這次秋收會不會是今生最後的農獲。

  城堡頂層的房間裡,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徒利臥病在床,床位朝東,騰石河和紅叉河匯流處盡收眼底。凱特琳進來時,他正在熟睡,鬚髮皆白,色澤竟和羽毛床褥無異,那曾經魁偉的身軀,如今已被逐漸擴散的死亡之氣消磨得又瘦又小。

  床邊,靜坐著她的叔叔黑魚,他依然穿戴鎖甲,一身風塵僕僕的斗篷,長靴蒙塵,滿是幹泥。「叔叔,你回來了,羅柏知道嗎?」布林登·徒利爵士掌管著羅柏的偵察部隊,等於是他的耳目。

  「還沒有。我一進馬廄,聽他們說國王正在主持朝政,就直接過來了。我想我的消息應該私下報告給陛下。」黑魚一頭灰發,身形瘦長,動作精准,他刮得乾淨的臉上滿是皺紋和風傷。「他情形如何?」他問,她知道他問的不是羅柏。

  「還是老樣子。學士給他喝夢酒和罌粟花奶止痛,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他吃得太少,似乎一天天虛弱下去了。」

  「說過話沒?」

  「有……可越來越沒條理。他常說起自己的悔恨,說起沒完成的任務,還有過世很久的人和陳年往事。有時候他連季節都分辨不清,甚至把我當成我母親。」

  「他一直想念她。」布林登爵士答道,「你和你母親很像,從顴骨就看得出,這下巴……」

  「你記得比我清楚,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在床邊坐下,伸手拂開一小撮垂落父親臉龐的華髮。

  「每次我出城,都不知道回來時他是不是還活著。」雖然父親當年和弟弟爭執不下,但兩人的感情依然十分緊密。

  「好在你們和好了。」

  他們靜坐半晌,最後凱特琳抬起頭:「你有消息告訴羅柏?」霍斯特公爵呻吟一聲,翻過身去,彷佛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布林登站起來,「到外面說吧,別吵醒了他。」

  她隨他走上石制陽臺,陽臺呈三角造型,好似巨艦船首。叔叔朝天空瞄了一眼,皺眉道:「連白天都看得見,我的人喚它作『紅信使』……可它帶來的,到底是什麼信息呢?」

  凱特琳抬眼望去,彗星淡紅的軌跡劃過蔚藍的天空,彷佛天神臉上的一記悠長的抓痕。「大瓊恩對羅柏說,這是舊神為奈德展開的復仇火旗;艾德慕則認為那是奔流城勝利的預兆——他看到一條長尾巴的魚,藍底透紅,正是徒利家的徽章。」她歎口氣。「我真希望自己也像他那般有信心。緋紅,可是蘭尼斯特的色彩啊。」

  「那東西既不是緋紅,」布林登爵士道,「也不是徒利家河泥的的褐紅,而是血紅。孩子,那是橫跨天際的一抹血跡。」

  「我們的還是敵人的?」

  「打仗哪有單方面流血的呢?」叔叔搖搖頭,「神眼湖周圍的河間地成了一片火海,四處血流成河。眼下戰事南延至黑水河,往北則越過三叉戟河,幾乎就要波及到孿河城。馬柯·派柏和卡列爾·凡斯小勝了幾仗,南境的貴族貝裡·唐德利恩則專心對付掠奪者,不斷偷襲泰溫大人派出的劫掠隊,攻擊後便閃電般地躲進森林。據報勃頓·克雷赫爵士大肆吹噓殺死了唐德利恩,結果沒多久他的隊伍就被貝裡大人騙進陷阱,最後全軍覆沒。」

  「奈德帶去君臨的衛士中有一些就跟著這個貝裡大人,」凱特琳想起來,「願諸神眷顧他們。」

  「倘若傳聞屬實,這個唐德利恩和跟隨他的紅袍僧挺機靈,尚足以照顧自己。」叔叔說:「你父親麾下的諸侯可就淒慘了,羅柏實在不該放他們離開。他們四處分居,各自為戰,真是荒唐啊,凱特,荒唐透頂。傑諾斯·佈雷肯為保衛燒成廢墟的家堡,身負重傷,他的外甥亨德利戰死沙場。泰陀斯·布萊伍德雖將蘭尼斯特軍逐出自己的領地,卻被敵軍帶走了所有牲畜和糧草,只留給他鴉樹空城和一片焦土。戴瑞家的部隊起初進展順利,輕易奪回了他們的城堡,可不到半月,格雷果·克裡岡便率兵攻至,把守軍殺個一乾二淨,連他們的領主也不放過。」

  凱特琳聽了大驚失色,「戴瑞還是個孩子啊!」

  「是啊,而且是戴瑞家最後的傳人。用那孩子原本可換一筆高額贖金,可對格雷果·克裡岡這種瘋狗來說,黃金有什麼用呢?我發誓,這個畜生的頭是獻給全國百姓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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