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二六


  凱特琳知道克裡岡爵士惡名昭彰,但這未免也太……「叔叔,不要提起頭。瑟曦把奈德的頭挑在槍尖,掛在紅堡牆上,任由烏鴉和蒼蠅糟蹋。」到了現在,她還是很難相信他就這麼走了。有時她夜裡醒來,半夢半醒之間,恍惚以為他就在身旁。「克裡岡不過是泰溫大人的走狗罷了。」泰溫·蘭尼斯特——凱岩城公爵、西境守護,瑟曦太后、「弑君者」詹姆爵士和「小惡魔」提利昂的父親,新登基的幼王喬佛裡·拜拉席恩的祖父——才是真正的亂源,凱特琳堅信。

  「很正確,」布林登爵士同意,「泰溫·蘭尼斯特精明著呢,他安穩地守在赫倫堡重重高牆後,拿咱們的糧食喂他的兵丁,拿不走的就燒掉。他放出的走狗不只格雷果一條,亞摩利·洛奇爵士也出馬了,此外還有群科霍爾傭兵,這幫傢伙性情殘忍,愛把人弄成殘廢。我見過他們留下的景觀:全村焚毀,婦女被姦淫後支解,遭屠殺的孩子暴屍荒野,不得埋葬,任由狼群和野狗競食……這種場面連死人都受不了。」

  「艾德慕若是知道,准會氣瘋的。」

  「那正合泰溫大人的意。凱特,散播恐怖自有其目的,蘭尼斯特軍要激我們與之決戰。」

  「只怕羅柏還求之不得,」凱特琳焦躁地說,「困守此地,他像籠子裡的貓一樣極不耐煩,可以想見,艾德慕、大瓊恩及其他人必定日夜力促他出戰。」兒子只打了兩場勝仗,一次在囈語森林偷襲詹姆·蘭尼斯特,另一次是擊潰包圍奔流城的無主散軍,但在他的諸侯們口中,他已經儼然是征服者伊耿再世了。

  黑魚布林登皺起他的灰色濃眉,「這正是他們愚昧之處。我作戰的首要原則,凱特——是絕不讓對方稱心如意。泰溫大人巴不得在他選擇的地點與我們決戰,他希望我們朝赫倫堡進軍。」

  「赫倫堡。」三河流域的每位孩童都聽過赫倫堡的故事。這是三百年前由「黑心」赫倫王在神眼湖邊建造的巨大堡壘。那個時代,七國境內真是七國分立,而河間地區由鐵群島的「鐵民」所統治。驕傲的赫倫想擁有全維斯特洛最大的殿堂和最高的塔樓,所以他前後耗費四十年修建此城。巨大的陰影在湖邊不斷拔高,赫倫王的軍隊則四處劫掠,從鄰國搶來石頭、木材、黃金和工人。在採石場中,在拖木橇上,在修建那五座巨人般的高塔時,成千上萬的奴工力竭而死。人們冬天挨餓受凍,夏天汗流浹背,風風雨雨,勞作不息。為籌備足夠的樑柱和椽木,生長三千年的魚梁木橫遭砍伐,赫倫竭盡河間全境和鐵群島的一切資源,只為達成一己迷夢。最後赫倫堡終告竣工,然而就在赫倫王進駐城中的當日,征服者伊耿也率軍登陸君臨。

  凱特琳還記得以前在臨冬城,老奶媽是怎麼把這個故事說給她的孩子們聽的。「赫倫王發現厚牆和高塔無法對抗巨龍,」故事總在這裡結束,「因為龍會飛。」龍焰吞噬了這座怪物般的堡壘,赫倫全族盡死其間。而從此之後,獲得赫倫堡的每位家族都會遭遇不幸。赫倫堡雖然固若金湯,卻是個陰暗而遭詛咒的地方。

  「我決不會讓羅柏在那座堡壘的陰影下作戰,」凱特琳承諾,「可是叔叔,我們總得採取行動,扭轉局面啊。」

  「而且要快,」叔叔同意,「孩子,我還沒把最壞的消息告訴你。據我派往西方的探子回報,一支新軍正在凱岩城集結。」

  一隻蘭尼斯特新軍,她惶惶不安。「這個消息必須立刻報告羅柏。這支部隊由誰帶領?」

  「據說是史戴佛·蘭尼斯特爵士。」他將視線轉往雙河匯流處,紅藍相間的斗篷在微風中輕擺。

  「又是他侄子?」凱岩城的蘭尼斯特家族實在枝葉茂盛,盤根錯節。

  「是他堂哥,」布林登爵士糾正,「泰溫大人亡妻的哥哥,所以是親上加親。但此人已老,腦袋又向來不太好使。可他有個兒子達馮爵士,據說驍勇善戰。」

  「就讓我們祈禱領軍的是父親,而非兒子吧。」

  「不管怎樣,他們暫時不構成威脅。這支軍隊由流浪武士、自由騎手和蘭尼斯港的小巷裡召募的新手組成,史戴佛爵士必須首先武裝他們,訓練他們,之後才敢出兵……然而我們別心存幻想,泰溫大人不是弑君者,他決不會沒頭沒腦地出擊,他一定會耐心等候,直到史戴佛爵士進軍後,方才離開赫倫堡。」

  「除非……」凱特琳道。

  「怎樣?」布林登爵士詢問。

  「除非他迫不得已,必須離開赫倫堡,」她說,「去應付其他威脅。」

  叔叔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藍禮大人。」

  「藍禮『陛下』。」既然要求他幫忙,便得用他自封的頭銜相稱。

  「這倒有可能,」黑魚露出一抹危險的微笑,「不過,他會要求回報。」

  「國王要的東西都一樣,」她說,「臣服。」

  第九章 提利昂

  傑諾斯·史林特的父親是個殺豬匠,他笑起來也活像個切肉的屠夫。「再來點兒?」提利昂問他。

  「我不反對,」傑諾斯伯爵說著遞出酒杯,他的體型像個大酒桶,酒量也比得上桶子。「當然不反對。這真是紅酒中的極品啊,青亭島的?」

  「多恩的,」提利昂作個手勢,僕人趨前倒酒。除了幾個僕人,小廳裡只有他和傑諾斯伯爵。桌上點著蠟燭,四周一片昏暗。「說起來真是難得一尋,多恩酒的味道通常沒這麼馥鬱。」

  「馥鬱。」青蛙臉的傑諾斯·史林特又猛灌一大口。此人喝酒從不小口淺酌,提利昂一見面就注意到了。「對,馥鬱,我要說的就是這個詞兒,完完全全就是這個詞兒。不是我吹牛,提利昂大人,您對文字還真有一套。您說的故事更是滑稽有趣,對,就是滑稽。」

  「我很高興您這麼想……但我不是什麼大人,跟您沒法比。傑諾斯大人,您叫我提利昂便行。」

  「好啊。」他又大灌一口,酒液灑在黑色錦鍛外衣前胸。他披了一件金線織成的半披風,用一根尖端釉紅的小槍系住,此時已經喝得爛醉如泥。

  提利昂伸手捂嘴,輕聲打了個嗝。他的酒量遠不及傑諾斯伯爵,只是吃得很飽。搬進首相塔後,他頭一件事便是尋找城中第一名廚,並將她收進門下。這天他們的晚餐是牛尾湯;核桃、葡萄、赤茴香和碎乳酪拌夏蔬;熱騰騰的螃蟹派、香料煮南瓜,還有奶油鵪鶉,每道菜都有相應的美酒搭配。傑諾斯伯爵說他這輩子從沒吃過如此美味的一餐。「等您進駐赫倫堡之後,想必這種菜色就是家常便飯了。」提利昂說。

  「那是。或許我該把你這位廚子拐去幫我燒菜,你怎麼說?」

  「比這更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都有人拿來當開戰的藉口呢。」說完兩人哈哈大笑。「選赫倫堡當根據地,您可真有膽量。那地方既陰森,又龐大……維護起來可得花不少錢哪。更別提有人謠傳那裡受詛咒了。」

  「一堆石頭有什麼好怕?」他吹聲口哨,「你說我有膽量?沒錯,一個人非得有膽量,才能爬到我今天的地位。赫倫堡有什麼不好?好得很咧!依我看,你也是個有膽量的傢伙,個子雖然小了點,膽子倒是不小咧!」

  「您實在太客氣了。再來一杯?」

  「喔,不不,不行了,我……哎,他媽的,就再來一杯吧。有膽的人要喝個痛快!」

  「一點兒沒錯,」提利昂把史林特伯爵的杯子倒得滿溢,「先前,我看了一下您對都城守備隊司令接任人的推舉名單。」

  「他們六個都很合適,隨便挑哪個都行,不過換了我,我會選亞拉爾·狄姆,他是我的左右臂,一等一的好手,忠心耿耿,選他你絕不會後悔。當然嘍,還得先經陛下同意才行。」

  「是啊,」提利昂自飲了一小口。「我倒考慮過傑斯林·拜瓦特爵士,他擔任爛泥門守衛隊長已經三年,從前在平定巴隆·葛雷喬伊之亂中也表現英勇,勞勃國王親自在派克城封他為騎士。可惜,他的名字卻不在您這張單子上。」

  傑諾斯·史林特伯爵灌了口酒,在嘴裡漱了半天才吞下去。「拜瓦特?嗨,他是很勇敢,這我沒話說,可是……這傢伙是個老古板,脾氣怪得緊,下邊的人都不喜歡他。他還是個殘廢,在派克打仗的時候少了只手,他就因這個被封為騎士。拿手換個爵士頭銜,我說呢,划不來得緊哪。」他笑笑,「依我看,傑斯林爵士太關心自己的名聲啦,您還是讓他呆在原來的位子上得了,大——提利昂。亞拉爾·狄姆才是你要的人。」

  「可我聽說,城裡老百姓不怎麼喜歡他。」

  「別人怕他,這才好辦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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