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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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亞向前走了一步,但西利歐·佛利爾握住她的手。「艾德大人為何不派他的手下,反而派蘭尼斯特家的人來呢?我很好奇。」 「舞蹈老師,別不識好歹,」馬林爵士說,「此事與你無關。」 「我父親才不會派你們來呢。」艾莉亞說著舉起她的木劍。蘭尼斯特侍衛見了哈哈大笑。 「小妹妹乖,把棍子放下,」馬林爵士告訴她,「我乃禦林鐵衛眾弟兄的一員,是宣誓效命的白騎士。」 「殺老國王的弑君者也是啊。」艾莉亞說,「我不想去,我不想跟你走。」 馬林·特蘭爵士沒了耐性。「抓住她。」他對手下說,然後放下面罩。 三個衛士向前走來,鎖子甲隨著跨出的每一步發出清脆的碰撞。艾莉亞突然害怕起來。恐懼比利劍更傷人,她告訴自己,慢慢緩和狂亂的心跳。 西利歐·佛瑞爾走上前來,擋在中間,邊拿木劍輕敲靴子。「到此為止。你們是人還是狗,居然有臉威脅小孩子?」 「滾開,老頭子。」一名紅袍侍衛叫道。 西利歐的木棍咻地一聲上竄,敲了那人頭盔一下。「我是西利歐·佛瑞爾,從現在開始,你跟我講話要放尊重點。」 「禿頭渾球。」來人拔出長劍。木棍再度竄動,快得刺眼。艾莉亞只聽喀啦一聲,鋼劍已掉在石地板上。「我的手。」那名守衛慘叫著握住斷掉的手指。 「以一個舞蹈老師來說,你挺快。」馬林爵士評價。 「以一個騎士而言,你太慢。」西利歐回敬。 「宰了這布拉佛斯人,把那小女孩抓來。」白甲騎士命令。 四個蘭尼斯特士兵紛紛抽出佩劍,斷指的那個啐了口唾沫,用左手拔出匕首。 西利歐·佛瑞爾喀喀咬緊牙齒,滑出水舞者的姿勢,側面迎敵。「小艾莉亞,」他叫道,但他看都沒看她一眼,自始至終沒將視線自蘭尼斯特衛兵身上移開。「今天的舞蹈課到此為止。你最好快走,跑步去找你父親。」 艾莉亞不想拋下他,但他教導她要聽話。「疾如鹿。」她小聲說。 「就是這樣。」西利歐·佛瑞爾說。蘭尼斯特士兵向他圍去。 艾莉亞緩緩後退,手裡緊緊握著木劍。看著西利歐應戰的架式,她才明白平日和她交手時,他不過隨意玩玩罷了。紅袍武士握著鋼劍從三面向他進逼,他們的胸膛和手臂受鎖甲保護,短褲縫了金屬護膝,但腳上只有皮革綁腿,雙手暴露在外。他們的頭盔雖有護鼻,卻沒有面罩遮眼。 西利歐不等他們靠近,便閃身向左。艾莉亞不敢想像人的動作竟能那麼快。他用木棍擋住一把劍,旋身躲過第二把。第二個人失去重心,踉蹌著朝先前那人跌去。西利歐朝他後背補上一腳,兩個紅袍武士摔成一團。第三個衛士跳過他們沖來,揮劍往水舞者的頭砍去。西利歐身子一低,向上疾刺。那名守衛慘叫倒地,本來是左眼的地方,如今只剩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摔倒的人準備爬起。西利歐踢中一人的面門,扯下男一人的頭盔。拿匕首的人朝他猛刺,西利歐用頭盔接住他的攻勢,然後用木棍敲碎了來人的膝蓋。最後一個紅袍武士喝罵一聲,雙手持劍,猛力揮砍著朝他衝鋒。西利歐疾閃向右,於是那個沒了頭盔,正掙扎著站起的人遭了殃,那記屠夫般的猛斬正中他肩脖交接處。利劍砍碎鎖甲、皮革和血肉,此人跪倒在地,厲聲慘叫。殺他的人還來不及抽出劍,西利歐已刺中他的喉頭。衛士發出窒息般的叫聲,蹣跚後退,雙手掐著脖子,臉如死灰。 等艾莉亞走到通往廚房的後門時,五個人不是倒地喪命,就是奄奄一息。她聽見馬林·特蘭爵士咒道:「一群廢物,」然後拔出長劍。 西利歐·佛瑞爾恢復了戰鬥姿勢,牙齒咯咯作響。「小艾莉亞,」他頭也不回地叫道,「快走。」 用你的眼睛看,他剛才教導過。於是她看了:騎士穿著全身重鎧,頭、腳、乃至喉嚨、手臂都由鋼甲保護,雙眼隱藏在純白高盔後,手拿猙獰的精鋼長劍。反觀西利歐:皮革背心和手中的木劍。「西利歐,快跑!」她尖叫。 「布拉佛斯的首席劍士從不臨陣脫逃。」他朗聲道。馬林爵士揮劍朝他砍來,西利歐優雅地閃開,手中木棍劃出一陣白光芒朝騎士攻去。才一次心跳間,他接連擊中騎士的太陽穴、手肘和喉嚨,木頭敲響了頭盔、護手和頸甲的金屬。艾莉亞整個人愣在原地。馬林爵士繼續進逼,西利歐退後。他擋下一擊攻勢,躲開第二劍,又揮開第三擊。 但第四劍將木棍攔腰砍斷,木屑飛濺,鉛制骨架斷裂。 艾莉亞啜泣著邁開腳步,飛奔而去。 她沖過廚房和貯藏室,在廚師和侍者間穿梭,害怕得什麼都看不清。一個捧著木盤的麵包師助手經過她面前,艾莉亞把她整個撞倒,剛出爐、香氣四溢的麵包灑了一地。她又繞過一個手拿切肉刀,肘部以下全是血,張大嘴巴吃驚地看著她的肥胖屠夫,隱約聽見背後的叫喊。 西利歐·佛瑞爾所教過的每一件事都在她腦中迅速流竄。疾如鹿,靜如影。恐懼比利劍更傷人。迅如蛇,止如水。恐懼比利劍更傷人。壯如熊,猛如狼。恐懼比利劍更傷人。害怕失敗者必敗無疑。恐懼比利劍更傷人。恐懼比利劍更傷人。恐懼比利劍更傷人。她緊握木劍,汗濕手心,當抵達塔裡的樓梯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她愣了一會兒。往上還是往下?上樓之後會經過覆篷的橋,橋連接著議事廳和首相塔,但他們一定以為她會朝那邊去,沒錯,而且西利歐不是說要「出其不意」嗎?於是艾莉亞往下走,一層又一層螺旋,三步並作兩步,跳過一級級狹窄的階梯。直到最後進入寬敞的圓頂地窖,四周的麥酒桶足足堆了二十尺高。惟一的光源是高牆上的傾斜窄窗。 地窖是條死路。除了她進來的路,無路可走。她不敢回頭,也不敢留在這裡。對了,她得找到父親,告訴他事情經過才是。父親會保護她。 艾莉亞把木劍插進腰帶,開始攀爬,在酒桶之間跳躍,終於到了窗邊。她雙手勾住石頭往上拉。牆壁足有三尺厚,窗戶有如一條往上向外傾斜的隧道。艾莉亞扭動身軀,朝天光爬去。當她的頭到達地面的高度時,她隔著內城,朝首相塔望去。 原本堅實的木門只剩裂片、破敗不堪,似乎被斧頭砍爛。一個死人面朝下倒在階梯上,披風壓在身子下,後背的鎖甲衫上全是鮮血。她突然驚恐地發現那是件灰羊毛鑲白緞邊的披風。但她看不出來那是誰。 「怎麼會這樣?」她小聲說。到底出了什麼事?父親又在哪裡?紅袍武士為何來抓她?她憶起自己發現怪獸那天,那個黃鬍子男人所說過的話:既然死了一個首相,為什麼不能死第二個?艾莉亞眼裡不自覺地充滿淚水。她屏氣傾聽,聽見從首相塔窗內傳出打鬥聲,叫喊聲,哀嚎聲和武器交擊聲。 她不能回去。父親他…… 艾莉亞閉上了眼睛,一時間害怕得不敢動彈。他們殺了喬裡、韋爾和海華,以及樓梯上那個不知名的守衛。說不定他們也會殺掉父親,若她被逮著的話,恐怕也難逃一死。「恐懼比利劍更傷人,」她大聲說,但假裝自己是水舞者無濟於事,何況身為水舞者的西利歐很可能已死在白騎士手下。她只是個擔驚受怕、孤伶伶的小女孩,手中只有一把木劍。 她擠著身子,爬進廣場,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後,方才站起。城堡似乎空無一人,可城堡絕不可能空無一人。大家一定都關上門躲了起來。艾莉亞思慕地望望自己的臥房,然後沿著牆邊陰影,離開了首相塔。她假裝自己在抓貓……只可惜現在被抓的是她,而一旦被抓,鐵定沒命。 艾莉亞在建築和高牆間穿梭,盡可能背靠著牆,防止別人偷襲,最後總算平安無事地抵達馬廄。穿過內城時,她看到十來個全副武裝、穿著鎖甲和全身鎧甲的金袍衛士從身邊跑過,但由於不知他們站哪一邊,所以她躲在陰影裡蹲低身子等他們過去。 從艾莉亞有記憶以來便擔任臨冬城馬房總管的胡倫趴在馬廄門邊的地上。他身上中刀無數,以致於外衣好似繡滿了腥紅花朵。艾莉亞本來確定他已經死了,然而等她爬進去,他卻睜開眼睛。「搗蛋鬼艾莉亞,」他小聲說,「你快去……警告你……你父親大人……」馬房總管嘴裡冒出紅色泡沫,接著合上眼睛,不再說話。 馬廄裡陳屍累累,有一個跟她玩耍過的馬僮,三個父親的貼身護衛。一輛滿載箱子行李的馬車棄置門邊。這些人遭到攻擊時,想必是正準備把東西運到碼頭吧。艾莉亞偷偷靠近,發現其中一具屍首是戴斯蒙,那個曾經拿長劍給她看,向她保證會保護父親的戴斯蒙。他背朝地,空洞地仰視屋頂,蒼蠅爬過他的眼睛。他旁邊死了一個戴著獅盔的蘭尼斯特紅袍武士。只有一個。戴斯蒙不是告訴她「咱北方人一個人抵得上南方人十個」嗎?「你騙人!」她突然一陣暴怒,踢了那屍體一腳。 廄裡的馬都嚇壞了,嘶叫個不停,不時對著嗆鼻的血腥吐氣。艾莉亞腦中所想只是趕緊找匹馬兒放上馬鞍,然後溜之大吉,逃得遠遠的。她只要沿著國王大道,就可以回到臨冬城。於是她從牆上拿下一副馬鞍和韁繩。 當她走到馬車背後時,一個倒在地上的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箱子一定是在打鬥中被碰落,或在搬運途中掉下的。木板已經裂開,箱蓋向上掀起,東西灑了一地。艾莉亞看到那些她從沒穿過的綾羅綢緞,不過,旅行途中她可能會需要禦寒衣物……而且…… 艾莉亞跪在泥地上散亂的衣物之中。她找到一件厚重的羊毛斗篷,一條天鵝絨裙子和一件絲質外衣,幾條內衣褲,一件母親為她縫製的裙服,還有一個可以變賣的銀手鐲。她推開破裂的蓋板,在衣箱裡翻找「縫衣針」。她原本把劍藏在箱子最底端,可箱子掉落時東西全攪成一團。艾莉亞突然很害怕有人先她一步找到劍,並把劍給偷走了。好在她的手指隨即碰觸到緞子禮服下的堅硬金屬。 「原來她在這兒啊。」一個聲音嘶喊著朝她逼近。 艾莉亞驚慌旋身。只見眼前站了個馬僮,他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容,穿了件髒兮兮的皮背心,裡面也是件肮髒的白上衣,靴子沾滿肥料,一手拿著根乾草叉。「你是誰?」她問。 「她不認得我,」他說,「可我卻認得她哩,嘿嘿,沒錯,認得小狼女喲。」 「幫我裝馬鞍好嗎?」艾莉亞拜託他,一邊伸手到箱裡,掏拿縫衣針。「我父親是國王的首相,他會獎賞你的。」 「你老爸死翹翹啦。」男孩邊說邊向她靠近。「會獎賞我的是王后。小妹妹,過來。」 「不要過來!」她握住縫衣針的劍柄。 「我叫你『過來』。」他使勁抓住她的手。 在那性命攸關的刹那,西利歐·佛瑞爾教她的一切招式全部消失無蹤。在那恐懼的瞬間,艾莉亞惟一記得的要訣是瓊恩·雪諾教她的那一招,她學會的第一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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