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三八


  太監把手軟軟地一攤。「好夫人,相信我們不只是有這點共識。我對您丈夫,也就是咱們新任首相,懷著極高的敬意,同時我也知道我們大家都非常愛戴勞勃國王。」

  「是的,」她不得不說,「毫無疑問。」

  「要找咱們勞勃這麼受愛戴的國王,恐怕很難囉。」小指頭露出促狹的微笑,酸溜溜地說,「最起碼瓦裡斯大人聽到是這樣。」

  「好夫人,」瓦裡斯憂心忡忡地道,「自由貿易城邦有不少精通醫術的奇人異士。只消您點個頭,我即刻去找這樣的人來醫治您的小布蘭。」

  「能做的魯溫師傅都做了。」她告訴他。此時此地她不願談布蘭的事,尤其是和這些人。她不太信任小指頭,更何況瓦裡斯。她絕不能讓他們看見她悲傷的模樣。「貝裡席大人剛才告訴我,我現在能在這裡,全都要歸功於您。」

  瓦裡斯像個小女孩般咯咯直笑。「呵呵,可不是嘛。我看我是難辭其咎了,好心的夫人,希望您原諒我吧。」他悠閒地找了張椅子坐下,雙手交握,「我在想,不知能否請您讓我們瞧瞧那把匕首呐?」

  凱特琳·史塔克驚愕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他真的是只無孔不入的蜘蛛,說不定還是個懂得妖術的魔法師,她不禁狂亂地暗想。他竟然知道沒有人會知道的事,除非……「你把羅德利克爵士怎樣了?」她質問。

  小指頭一頭霧水。「我覺得自己像個上了戰場卻沒帶長槍的騎士。這匕首是怎麼回事?羅德利克爵士又是何方神聖?」

  「羅德利克·凱索爵士是臨冬城的教頭,」瓦裡斯告訴他,「史塔克夫人,您大可放心,這位好騎士平安無事。他今天下午的確來過一趟,到兵器庫去拜訪了艾倫·桑塔加爵士,兩人談及一把匕首。約莫日落時分,他們結伴離開城堡,徒步返回您下榻的那間粗陋房舍。這會兒他們還在那裡,正在大廳裡喝酒,等您回去。羅德利克爵士發現您不在,可是焦慮得緊哪。」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小小鳥兒嘰嘰喳喳傳來的唄。」瓦裡斯微笑道,「好夫人,我的職責所在便是打聽消息,所以我才知道不少。」他聳聳肩。「不過您確實把匕首帶在了身上,對吧?」

  凱特琳從斗篷裡抽出匕首,扔到他面前的桌上。「拿去看罷,或許你的小小鳥也會告訴你這匕首的主人是誰。」

  瓦裡斯用誇張的優雅姿勢拿起短刀,然後伸出拇指滑過刀鋒,沒想到立時見血,他驚呼一聲,手一松,匕首掉回桌上。

  「小心,」凱特琳告訴他,「這匕首很利。」

  「世上最鋒利的莫過於瓦雷利亞鋼。」小指頭道。瓦裡斯一邊吸吮血流不止的拇指,一邊面帶慍色地瞪著凱特琳。小指頭拿起利刃,輕輕地把玩,測試稱手的程度。隨後把匕首拋至半空,再用另一隻手接住。「輕重恰到好處。您這次來訪的目的,便是想查出匕首的主人?夫人,那您大可不必去找艾倫爵士,您應該直接來問我。」

  「假如我直接問你,」她說,「你怎麼說?」

  「我會告訴你這種刀全君臨只有一把,」他用拇指和食指夾起刀刃,舉過肩頭,手腕一抖,熟練地將匕首朝房間對面射去。短刀正中房門,深深地插進橡木板,隨著殘餘的勁道晃動不止。「它是我的。」

  「這是你的刀?」不可能,培提爾根本沒去臨冬城。

  「一直到喬佛裡王子命名日那天的比武大會為止,」他穿過房間,從木門上拔出匕首。「我和半數的廷臣都賭詹姆爵士會贏得長槍比試,」培提爾露出羞怯的笑,突然又顯得孩子氣。「所以當洛拉斯·提利爾爵士把他一槍刺下馬時,我們都輸了點小東西。詹姆爵士輸掉一百枚金龍幣,王后賠上一條翡翠首飾,而我則是這把刀。贏家放過了王后陛下的翡翠,但把其他東西都留下了。」

  「此人是誰?」凱特琳質問,她的嘴巴因恐懼而乾澀,手指頭則因回憶而隱隱作痛。

  「小惡魔,」小指頭說。瓦裡斯伯爵在一旁看著她的臉。「提利昂·蘭尼斯特。」

  第二十章 瓊恩

  刀劍鏗鏘響徹廣場。

  瓊恩穿著黑羊毛衫,外罩皮革背心和鎖子甲,內裡汗如雨下。他向前進逼,葛蘭腳步不穩地後退,笨拙地舉劍格擋。他剛舉劍,瓊恩便猛力一揮攻他下盤,擊中他的腳,打得他步伐踉蹌。葛蘭向下還擊,頭上卻挨了一記過肩砍,將他的頭盔打凹。他又使出一記側劈,結果瓊恩撥開他的劍,然後用戴了護腕的手肘撞擊他的腹部。葛蘭重心不穩,狠狠地跌坐在雪地裡。瓊恩跟上砍中他的腕關節,痛得他慘叫一聲丟下劍。

  「夠了!」艾裡沙·索恩爵士的話音如瓦雷利亞刀鋒裂空。

  葛蘭揉著手道:「這野種把我手腕打脫臼了。」

  「假如用的真劍,野種早已挑斷你的腿筋,劈開你的腦袋瓜子,砍斷你的雙手了。算你走運,我們守夜人需要的不只是遊騎兵,也需要馬房小弟。」艾裡沙爵士朝傑倫和陶德揮手道:「把這頭笨牛扶起來,他可以準備辦喪事了。」

  其他的男孩攙扶葛蘭起身,瓊恩脫下頭盔,結霜的晨氣吹在臉上,感覺很舒服。他拄劍而立,深吸一口氣,容許自己短暫地享受勝利的喜悅。

  「那是劍,不是老人的拐杖。」艾裡沙爵士尖銳地說,「雪諾大人,您可是腳痛?」

  瓊恩恨透了這個綽號,打從他練劍的第一天起,艾裡沙爵士便這麼叫他。其他男孩子有樣學樣,現在人人都這麼稱呼他了。他將長劍回鞘。「不是。」

  索恩大跨步朝他走來,脆硬的黑皮革發出悉悉窣窣的聲響。他約莫五十歲,體格結實,精瘦而嚴峻,一頭黑髮已有些灰白,而那雙眼睛卻如瑪瑙般炯炯有神。「那是怎麼回事?」他質問。

  「我累了。」瓊恩承認。他的臂膀因為不斷揮劍而感到酸麻,如今打鬥結束,剛留下的擦傷也開始痛了起來。

  「這叫軟弱。」

  「可我贏了。」

  「不。是笨牛他輸了。」

  一個旁觀的男孩在偷偷竊笑。瓊恩很清楚自己絕不能頂嘴。雖然他擊敗了每一個艾裡沙爵士派來對付他的對手,卻還是得不到應有的待遇。教頭的嘴邊只有嘲笑和譏諷。索恩一定是討厭他,瓊恩暗自認為;不過話說回來,索恩更討厭其他男孩。

  「今天就到此為止。」索恩告訴他們。「我對飯桶可沒什麼耐性。假如哪天異鬼真打過來,我倒希望他們帶上弓箭,因為你們只配當靶子。」

  瓊恩跟著其他人返回兵器庫,孤零零地走在中間。他一直都孤零零的。一起受訓的小隊約有二十人,卻沒有一個稱得上是朋友。多數人長他兩三歲,打起來卻連十四歲羅柏的一半都比不上。戴利恩動作敏捷,但很怕挨打;派普老把劍當匕首來使;傑倫弱得像個女孩子;葛蘭遲鈍又笨拙;霍德攻勢雖猛,可總是沒頭沒腦。瓊恩越是和這些人交手,就越鄙視他們。

  進到室內,瓊恩把入鞘的劍掛回石牆的鉤子上,刻意不理睬其他人。他有條不紊地解下盔甲、皮衣和汗濕的羊毛衫。長長的房間兩端,鐵火盆裡的煤炭熊熊燃燒,但瓊恩仍止不住發抖。此地,寒意總是如影隨形,想必數年之後他便會忘記溫暖的滋味。

  他穿上日常的粗布黑衣,倦怠感突然排山倒海般朝他襲來。他找條板凳坐下,手指摸索著系上斗篷。好冷啊,他一邊想,一邊回憶起臨冬城的廳堂,那裡有溫泉終年流貫壁壘之間,仿如人體內流淌的血液。黑城堡裡沒有暖意,只有冰冷的牆壁,和更加冷漠的人。

  除了提利昂·蘭尼斯特,沒人對他提過守夜人部隊竟是這副光景。那侏儒在他們北上途中把事情真相告訴了他,但那時已經太遲了。瓊恩不禁懷疑父親知不知道長城守軍的真正情形。他一定知道,想到這裡他更覺心痛。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