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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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留著它們罷。喬裡,戴斯蒙,把其他幾隻小狼帶上,我們該回臨冬城了。」 一直到他們騎馬踏上歸途,布蘭方才允許自己享受勝利的喜悅。他的小狼此刻正安全地藏靠在他的皮護甲裡,他不禁思索該為它取個什麼名字才好。 走到橋中央,瓊恩突然勒住馬韁。 「瓊恩,怎麼了?」公爵父親問。 「你們沒聽到麼?」 布蘭只聽見林間風聲和噠噠馬蹄,以及懷間嗷嗷待哺的小狼,但瓊恩正側耳傾聽別的事物。 「在那裡。」瓊恩道,他掉轉馬頭,急馳過橋,大家看著他在母狼屍體旁下馬,屈膝跪下,一會兒過後又騎馬歸來,滿面笑容。 「這只一定是先爬開了。」瓊恩說。 「或是被趕開的。」他們的父親看著第六只小狼說。它毛色淨白,其他的小狼則多半灰黑,它的眼瞳紅如早上死囚的鮮血。布蘭很覺好奇,不知為何其他小狼連眼睛都還沒睜開,惟獨它雙目炯炯有神。 「白子,」席恩·葛雷喬伊話裡有種興味十足的譏諷,「只怕這只會死得最快。」 瓊恩·雪諾給了他父親的養子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絕凝視,「葛雷喬伊,我可不這麼認為。」他答道,「因為這是我的狼。」 第三章 凱特琳 凱特琳向來不喜歡這座神木林。 她出身南境的徒利家族,自小在紅叉河畔的奔流城長大。紅叉河是三叉戟河的支流,那裡的神木林是座明亮清朗的花園,高大的紅木樹影灑進溪澗,鳥兒在棲隱的林間巢穴裡高唱,空氣中彌漫百花馨香。 臨冬城信仰的則是另一番氣象。這是個陰暗原始的地方,昏暝古堡巍然獨立其間,萬年古木橫亙周邊,散發出潮濕和腐敗的氣味。此地不生紅木,樹林由披戴灰綠松針的哨兵樹、壯實的橡樹,以及與王國同樣蒼老的鐵樹所組成。在這裡,粗壯厚實的黑色樹幹相互攘擠,扭曲的枝在頭頂織就一片濃密的參天樹頂,變形的錯節盤根則在地底彼此角力。這是個屬深沉寂靜和窒鬱暗影的地方,而蟄居其間的神連名字也付之闕如。 但她知道今晚可以在這裡找到丈夫。每當他取人性命後,總會來此覓求神木林的寧靜。 凱特琳身受七種聖油祝福與加持,命名儀式乃是在浸沐于七彩虹光的奔流城聖堂裡舉行的。她和先輩數代一樣信仰七神。她信奉的神有名有姓,臉龐也如同自己雙親般熟悉。她在香爐冉冉的聖堂裡禱告,燃香氣味彌漫,指引的修士掛著光芒共生的七面水晶,喃喃地低聲吟唱。徒利家族雖如其他大家貴族般擁有自己的神木林,但那只不過是個散步閱讀或在暖陽下休憩的處所,敬拜神明向來是聖堂裡的事。 奈德為她建了座小聖堂,好讓她有個向七面之神誦唱的地方。然而史塔克家族體內依舊流淌著「先民」的血液,他信奉那些既無名號亦無容貌的遠古諸神,那些屬蒼翠樹林,先民與消失的森林之子共同信仰的神。 林子中央有棵古老的魚梁木,籠罩著一泓黑冷池水,奈德稱之為「心樹」。魚梁木的樹皮灰白如骨,葉色深紅,有如千隻染血手掌。樹幹上刻了一張人臉,容貌深長而憂鬱,滿是乾涸紅樹汁的深陷眼凹形容怪異、充滿警戒意味。那是一雙古老的眼睛,比臨冬城本身還要古老,它們曾經目睹「築城者」布蘭登安下第一塊基石,倘若傳說屬實,它們也見證了城堡的大理石牆在四周逐漸高築。傳說這些臉是在黎明紀元時,在「先民」渡過狹海而來之前,由森林之子刻上去的。 南方的魚梁木早在千年前便遭砍伐焚燒殆盡,只在千面嶼上還有「綠人」靜靜地看守。然而在北境一切都迥然不同,這裡每一座城堡都有自己的神木林,每片神木林都有一棵心樹,每棵心樹都有一張人臉。 凱特琳在魚梁木下找到了她的丈夫,他靜坐在苔蘚爬蓋的磐石上。寶劍「寒冰」斜躺於膝,而他正用那漆黑如永夜的池水清洗劍上血污。千年累積的腐植質厚厚地覆蓋在神木林的土地上,吸走了她的足音,但魚梁木那雙紅眼卻仿佛緊跟不舍。「奈德①。」她輕聲喚道。 他抬起頭看著她。「凱特琳,」他的語調莊重而遙遠。「孩子們呢?」 他總是會先問這句。「都在廚房裡,為了要幫小狼們取些什麼名字正吵架呢。」她把披風鋪在林地上,然後在池邊坐下,背靠魚梁木。她感覺得到那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看,但她竭盡所能去忽略它。「艾莉亞已經愛得發狂,珊莎也很喜歡,瑞肯則還不太確定。」 「他害怕嗎?」奈德問。 「有一點,」她承認,「畢竟他才三歲。」。 奈德皺眉:「他得學著面對自己的恐懼,他不可能永遠都是三歲,更何況凜冬將至。」 「是啊,」凱特琳也同意,最後那句話一如既往地教她不寒而慄。這是史塔克家族的銘言,每一個貴族家族都有著自己的箴言警句:或是世代相傳的座右銘,或是待人處事的衡量標準,或是針對困境的禱詞;有的誇耀榮譽,有些講究忠貞誠信,還有的為信仰和勇氣宣誓,惟獨史塔克家族例外。凜冬將至,史塔克家族的銘言如是說。她已經不只一次在心裡暗忖:這些北方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群怪人。 「今天那個人死得很乾脆,這一點我承認。」奈德說,他手裡握了一塊上了油的皮革,邊說邊輕拭劍身,金屬被逐漸磨出暗沉的光澤。「我很為布蘭高興,你要是在場,也會為他驕傲的。」 「我向來都很為他驕傲。」凱特琳邊看他拭劍邊答道,她可以瞧見鋼鐵深處的波紋,那是鍛冶時千錘百煉的印記。凱特琳對刀劍素無好感,但她不能否認「寒冰」確有其獨特的美。它是末日浩劫降臨古自由堡壘以前,在瓦雷利亞鍛造而成,當時的鐵匠不僅用鑿錘冶鐵,更用法術來形塑金屬。寶劍已有四百年歷史,卻仍舊如它鍛冶初成時那般鋒利。它的名字則更源遠流長,乃是襲自古代英雄紀元時的族劍之名,那時史塔克一族是北境之王。 「這已經是今年第四個逃兵了,」奈德沉著臉說,「那個可憐的傢伙已經瘋了一半,不知什麼東西把他嚇成那副德行,連我說話都起不了作用。」他歎口氣,「班寫信來說守夜人的兵力只剩不到一千,不只因為逃兵,他們派出去的巡邏隊也損失慘重。」 「是野人的關係嗎?」她問。 「還會有誰呢?」奈德舉起「寒冰」,俯首審視手中冰冷的鋼鐵。「恐怕情況只會越來越糟,也許我真的別無選擇,非得召集封臣,率軍北進,與這個絕境長城以外的國王一決生死。」 「絕境長城以外?」凱特琳想到就不禁渾身顫抖。 奈德察覺了她臉上的恐懼。「我們用不著害怕曼斯·雷德。」 「長城之外還有更可怕的東西。」她轉過頭去,看著心樹慘白的樹皮和赭紅的雙眼,凝視、傾聽、考慮著深邃悠遠的思緒。 他的微笑好溫柔。「老奶媽的故事你聽太多啦。異鬼和森林之子一樣,早已經消失了八千多年。魯溫師傅會告訴你他們根本就沒存在過,沒有活人見過他們。」 「今天早上之前,不也沒人見過冰原狼?」凱特琳提醒他。 「我怎麼也說不過徒利家的人,」他嘴角浮起一抹後悔的微笑,將「寒冰」收回劍鞘。「我猜你不是跑來跟我聊睡前故事的,何況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究竟是什麼事,我的好夫人?」 凱特琳握住丈夫的手。「今天我們接獲了悲傷的消息,大人,我不想在你清理寶劍之前打擾你。」既然無法減輕傷害,她決定實話實說。「親愛的,我很難過,瓊恩·艾林過世了。」 他們視線相對,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受的打擊有多大,正如她所預料。奈德年輕時曾在鷹巢城做過養子,而膝下無子的艾林公爵待他和另一名養子勞勃·拜拉席恩有如生父再世。當瘋王伊裡斯·坦格利安二世要求他交出兩人的項上人頭時,這位鷹巢城公爵揭起他的新月獵鷹旗,寧可興兵發難也不願出賣他誓言守護的人。 而就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天,這位再世生父又成了奈德的連襟。他們倆並肩站在奔流城的聖堂裡,娶了一對姐妹,也就是霍斯特·徒利公爵的兩個女兒。 「瓊恩……」他說,「這消息確實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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