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信上有國王的印鑒,且是勞勃親手書寫。他說艾林公爵走得很倉促,就連派席爾國師也束手無策。不過國師給他喝了罌粟花奶,所以瓊恩並沒受太多折磨。」

  「我想這也算是最後的一點慈悲。」他說,她看見他臉上的悲傷,但他最先想到的還是她。「你妹妹,」他問,「還有瓊恩的兒子,有他們的消息嗎?」。

  「信上只說他們安然無恙,並已返回了鷹巢城。」凱特琳說,「我真希望他們回的是奔流城。鷹巢城高聳孤絕,那裡一直是她丈夫的地盤,並非她的歸宿。瓊恩大人的回憶肯定會縈繞鷹巢城裡每一塊磚石。我很瞭解妹妹,她需要的是家人和朋友的支持與陪伴。」

  「你叔叔不是正在艾林穀中等著她?我聽說瓊恩任命他做了血門騎士。」

  凱特琳點點頭,「布林登當然會盡他所能照顧她和她兒子,可是……」

  「那麼你去陪她吧,」奈德勸促,「把孩子們也一起帶去,讓她的居所充滿歡笑和喧鬧。那孩子需要其他同伴的陪伴,你妹妹更不應該獨自哀悼。」

  「如果我能去就好了。」凱特琳說道:「信上還說到別的事,國王正在前往臨冬城的路上,他要找你共商國事。」

  奈德好一會兒才理解她話中含義,但當他恍然大悟時,眼中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勞勃要來?」她點點頭,他臉上隨即綻開一抹微笑。

  凱特琳真希望自己能分享他此刻的喜悅,但她在庭院裡聽到了傳聞,說是有只冰原狼死在雪地裡,喉嚨中有根斷裂的鹿角。恐懼如同毒蛇般在她心裡蜷曲,但她迫使自己在這個她所深愛的男人面前強顏歡笑,這個不相信任何預兆的男人。「我就知道你聽了會高興,」她說,「我們應該通知你在長城的弟弟。」

  「對,對,當然,」他同意,「班一定想來。我請魯溫師傅派他最快的鳥兒送信去。」奈德直起身,也拉她起來。「該死,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面了?他居然沒有特意通知我。信上有否注明大約有多少人會來?」

  「我想至少有一百位騎士罷,加上他們的隨從,還有這個數目一半的自由騎手。瑟曦和她的孩子們也都來了。」

  「那麼為他們著想,勞勃不會走太快的。」他說:「也好,這樣一來我們才多點時間準備。」

  「王后的哥哥也在隊伍裡。」她告訴他。

  奈德聽後臉色立刻一沉。凱特琳很清楚他對王后的家族素無好感,凱岩城的蘭尼斯特家族當年是最晚加入勞勃勢力的大貴族,直等到勝敗情勢明朗化後方才表態,而奈德始終沒有原諒他們。「也罷,如果勞勃來訪的代價是這些蘭尼斯特家的討厭鬼,那就認了罷。只是,聽起來勞勃好像把他半個宮廷的人都帶來了。」

  「國王走到哪兒,王國就跟到哪兒嘛。」她答道。

  「看看那些孩子倒也不錯。上次見到那個蘭尼斯特女人,勞勃最小的兒子還在喝她的奶水。一轉眼都幾年了?他現在應該已經……多少……五歲了吧?」

  「托曼王子七歲了,」她告訴他,「和布蘭同年。奈德,請你小心措辭,那蘭尼斯特女人好歹是我們的王后,而且據說她一年比一年傲慢。」

  奈德捏捏她的手,「我們得辦場晚宴,當然還要請樂師和歌手,嗯,勞勃鐵定會去外面打獵。我這就派喬裡帶上一名榮譽護衛南下國王大道去迎接,把他們護送回來吧。諸神在上,我們要怎麼喂飽這些人啊?你說他已經在路上了?這傢伙真該死,他這做國王的傢伙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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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奈德是艾德的小名。

  第四章 丹妮莉絲

  哥哥舉起長袍給她看。「真漂亮,你摸摸,沒關係,你瞧瞧這料子。」

  丹妮摸了摸,衣料柔軟如水,流過她的手指,她從沒穿過這麼柔軟的衣服。她突然害怕了起來,連忙抽回手。「這真是給我的麼?」

  「這是伊利裡歐總督送的禮物,」韋賽裡斯微笑道。哥哥今晚心情很好。「袍子的顏色剛好襯出你紫羅蘭色的眼睛。你還要配戴金飾,以及各式各樣的珠寶玉石,今晚你看起來必須有個公主的樣子。」

  有個公主的樣子,丹妮想著。她早已忘記那是什麼樣子了,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她問,「他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過去近半年來,他們吃住都靠這位總督,在他的僕傭伺候下恃寵而驕。丹妮今年十三歲,已經懂得這種優渥的待遇不會憑空而來,尤其是在潘托斯這樣的自由貿易城邦。

  「伊利裡歐可不笨,」韋賽裡斯回答,他是個削瘦的年輕人,雙手局促不安,泛白的淡紫色眼瞳裡有種狂熱的神色。「他知道有朝一日當我重登王位,不會忘記曾經雪中送炭的朋友。」

  丹妮沒有答話。伊利裡歐總督是個商人,專做香料、寶石和龍骨買賣,還有其他見不得人的勾當。據說他交遊廣泛,不僅遍佈九個自由貿易城邦,更遠至東方的維斯·多斯拉克,以及玉海沿岸的傳奇之地。又有人說,只要開得出價錢,任何朋友他都樂於出賣。這些話丹妮都靜靜地聽了進去,但她知道最好不要在兄長編織迷夢時戳破。韋賽裡斯一旦生氣起來非常駭人,他稱之為「喚醒睡龍之怒」。

  哥哥把袍子掛在門邊。「伊利裡歐會派奴隸前來伺候你沐浴,記得把身上的馬臊味洗掉。卓戈卡奧①雖有千百良駒,但他今晚要騎的可是另一種馬。」他仔細端詳著她,「你還是彎腰駝背的老樣子,要抬頭挺胸。」他伸手把她的肩膀往後挺。「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有女人的形態了。」他的手指微微掠掃過她正開始發育的胸部,捏住一邊乳頭。「今晚你不許給我出醜,若是出了差錯,以後可有你受的!你不想喚醒睡龍之怒吧?」他的手指越捏越緊,隔著粗料外衣她也疼痛難忍。「想不想?」他重複。

  「不想。」丹妮怯弱地回答。

  哥哥笑了,「很好,」他愛憐地輕撫她的秀髮,「將來史家為我立傳時,會說我的統治始自今夜。」

  他離開後,丹妮走到窗邊,思慕地望著海灣。潘托斯的方磚高塔是斜陽殘照裡的黑色剪影,丹妮可以聽見紅袍僧點燃夜火時的誦唱祝禱,以及高牆外孩童玩耍的笑鬧喧嘩。就在那一刹那,她好希望自己能在外面和他們一起赤足嬉戲,穿著破爛衣裳喘著粗氣: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也不用參加卓戈卡奧的宅邸晚宴。

  在夕陽狹海的對岸,有個青陵縱橫、花開平野、深河奔湧的地方,那裡有高聳于壯麗灰藍峰巒間的黑石巨塔,有高舉鮮明旗幟趕赴沙場的鐵甲武士。多斯拉克人稱之為「雷敘·安達裡」,意思是「安達爾人之地」。在自由貿易城邦裡,人們呼其為「維斯特洛」和「日落國度」。而哥哥有個更簡單的說法,他稱之為「我們的土地」。這個名字就像句禱詞,仿佛只要他掛在嘴邊,就定能上達天聽。「那是我們真龍血脈所繼承的土地,雖然遭陰謀詭計所奪,但仍然屬￿我們,永遠屬￿我們。沒人能從真龍手中偷走東西,門兒都沒有,因為真龍凡事都永遠記得。」

  也許真龍記得罷,只是丹妮卻記不得。那塊位於狹海對岸,哥哥信誓旦旦屬￿他們的土地,她從來沒有見過。那些他口中的名字:凱岩城、鷹巢城、高庭和艾林穀,多恩領和千面嶼等,對她來說不過是文字的拼湊罷了。當年他們躲避節節進逼的「篡奪者」軍隊,被迫逃離君臨時,韋賽裡斯還是個八歲大的男孩,而丹妮只不過是母親子宮裡胎動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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