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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振武說太早,教琢渠同往別處玩玩。琢渠知道振武好色,便帶著他到自己姘婦家中。他姘婦名喚鳳姐,原是個秘密賣淫的私娼。和琢渠相識多年,琢渠本答應納她為妾,不期娶賈少奶時,約法三章,不能違背,因把這件事擱起,每月貼她三十塊錢,鳳姐心中很不舒服,去年不知怎的,生下一個女兒,據鳳姐說是琢渠生的,琢渠也將錯就錯,認是自己的骨血,替她雇了個乳娘,自此鳳姐時常對琢渠說:「目今我已替你生男育女,不能不算是賈家的人了。」

  琢渠也糊裡糊塗答應著,其實鳳姐的意思,卻是要渠琢多貼些錢。今見他假癡假呆,只得當著琢渠的面算是賈家人,背著他權充別家人了。鳳姐還有個妹子住在一起,叫做珠姐,才只十七歲,生得豐若有餘,柔若無骨,白得和粉團兒似的,很為可愛。這天琢渠帶振武同到裡面,振武問他這是什麼所在?琢渠假說是朋友家中。不意鳳姐抱著孩子,送在琢渠懷中,說教你爹去抱罷。振武聽得清楚,問是那一個的孩子?琢渠臉一紅,回說是朋友的。振武道:「朋友的為甚叫你爹嗎?」

  琢渠答道:「乾爹。」

  振武大笑。琢渠問鳳姐你妹子那裡去了?鳳姐道:「在隔壁抹牌。」

  琢渠命她火速著人喚她回來,不一時,珠姐來了,振武見她生得不長不矮,又肥又白,天真爛縵,憨態可掬,心中頗為中意。琢渠笑向振武道:「這女孩子,我替你做媒,好不好?」

  在琢渠原是一句戲言,不期振武卻認了真,笑著在琢渠背心上了一下對他附耳道:「你當真可以替我做媒麼?」

  琢渠笑:「自然當真。」

  振武喜道:「如此我想搬到你家樓下時,下人也不必另外雇了,就教她服伺我,粗重的事,教你家下人帶做,待我回京時多送她幾百塊錢,給她辦嫁妝將來嫁一個好好男子,你道如何?」

  琢渠聽說,呆了一呆,暗想這件事,自己做不得主,口中仍說很好,一面對鳳姐丟了個眼色,把她叫到旁邊,私把振武的意思說了。鳳姐道:「你這朋友,究是個什麼路道呢?」

  琢渠對她吐一吐舌頭道:「了不得,他乃是北京方總長的第四位公子,因事來滬。往年在京時,有許多王公貴族,要把女兒送給他做小老婆,他還不願意。難得他看中你家妹子,可不是一個絕好機會麼!」

  鳳姐道:「既如此,何不堂堂皇皇,把珠兒討去做小,好讓我們沾些光。」

  琢管道:「現在卻不能這般說,只須你妹子能巴結他,令他難舍難割,那時自然變做他家的姨奶奶了。」

  鳳姐大喜,喚珠姐過來,告訴她。珠姐雖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但既生長在這朝秦暮楚的人家,自然閱人不少,她見振武生得俊俏風流,心中亦甚有意。聽她姊姊一說,更是滿面春風。鳳姐帶著她叩見方四少爺,振武一把挽起,教她坐在旁邊。此時天色已黑,鳳姐令人點上保險燈,振武借著燈光,細細對珠姐觀看,真可謂燈下看美人,更顯得肥白可愛。又有琢渠等從旁湊趣,振武樂不可支,竟把雲生處的宴會忘了。後來琢渠猛然想起,一看鐘已七點三刻,忙叫振武快去,振武還不肯走,被琢渠硬拖出來,鳳姐送至門口,私問琢渠,珠姐的事兒怎樣辦?琢管道:「待他房間鋪好,我再來帶她去便了。」

  走不幾步,還沒出弄,忽見許多人圍著一個老者,在一家後門首,肆口叫駡。看的人都拍手在笑,他更罵得利害。這老者約有五十多歲年紀,嘴上略有幾根髭須,衣服襤褸不堪,說話帶著外路口音。振武、琢渠二人見了他,都覺有些面善,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的。那老者一回頭,見了他二人,不覺面色改變,頓時閉口不罵,回身飛步而逃。看的人一齊大笑,都說這人一定是個癡子。振弄更覺疑惑,忽然琢渠說:「阿喲,這人不是昨夜我們同席的那個倪伯和麼?」

  振武也想了出來,說果然是他,但不知如何一夜之間,變得這般模樣,可真是件疑案。正是:喜得佳人情旖旎,忽逢老叟狀支離。欲知後事,請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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