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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薛氏笑了一笑,又向邵氏談了些閒話。不多時點心送到,乃是兩碗鮑魚面,薛氏只吃得幾口,便放下筷說吃不下了。那一碗邵氏不吃,李氏在先也不肯吃,後來見他們都剩下了,想想給丫頭吃很是可惜,當著薛氏面前,又不好意思再吃,忙喚玲珠收進廚房間去,自己夾腳跟進。那玲珠偷著呷了口麵湯,被李氏看見,罵道:「小蹄子偷嘴。」

  玲珠嚇得跑了。李氏獨自一人,把那一碗面,和薛氏剩的半碗,一口氣吃完,抹一抹嘴出來。剛坐定,忽見如海回來,薛氏便似嘲似諷的同他說笑。如海很覺詫異,再一看邵氏的眼色,心中已料及一二。當下笑向薛氏道:「你來得正好,我本打算接你到這裡來玩玩呢。」

  薛氏道:「咦,奇了,你又不是這裡的主人,要你請什麼客呢?」

  如海笑道:「這就叫客請客。」

  邵氏、李氏都笑了。薛氏惡狠狠瞪了如海一眼,低聲道:「你瞞著我幹得好事!」

  如海笑道:「我又沒瞞你,都為你自己不來問我,教我羞人答答的怎好開口告訴你呢。」

  薛氏冷笑道:「你好面嫩,什麼事情都幹出來了。難道講一句話還害羞嗎?」

  如海笑道:「誰有工夫同你拌嘴,我剛才被倪俊人叫去幫辦家務,飯也來不及吃,雖然擾了他一頓大菜,肚子還饑餓得很,可有點心給我吃些?」

  邵氏道:「恰好方才有碗面多著呢,玲珠快端出來給少爺吃罷。」

  玲珠骨嘟著嘴,說沒了。邵氏怒道:「莫非又被你偷吃了嗎?」

  玲珠正待分辯,李氏搶口道:「你莫冤枉了她,是我因恐湯麵放得時候太多,要發膩的。剛巧後門口有個老叫化子,問我討飯,我已把這碗面給她吃了。」

  邵氏不言。如海道:「既如此,玲珠再給我去叫一碗罷。」

  玲珠因方才沒吃著剩面,胸中很不高興,懶洋洋的出去叫面。薛氏便問如海,方才所說倪老爺請你幫辦家務,又是件什麼事?如海笑道:「還有什麼事?便是姨奶奶那件公案。」

  薛氏道:「莫非那新劇家拿到了嗎?」

  如海道:「這班人消息靈通,一時休想拿得到他。俊人因與姨奶奶彼此弄僵了,有些不上不下,故而請我去做個引子。現在他二人已言歸於好,不過方才那件事,說出來令人肉麻。」

  薛氏問何以見得?如海便把俊人裝腔做勢等情,一一告訴了他們,眾人一笑將起來。薛氏隨說:「這位倪老爺的脾氣,也十分古怪。平時死要場面,一見小老婆,又骨頭酥了,丈夫作事,務必有決有斷,小老婆不規矩,理該逐出才是,留在家中,豈不是自要背硬殼嗎!」

  如海笑了一笑。薛氏又道:「倪老爺三妻四妾,姨奶奶也忒殺多了,皇恩雨露,那能處處遍及,難怪姨奶奶要尋野食吃,這便是愛討小老婆的好處。」

  如海卟哧一笑。薛氏又道:「他若能把幾房姨奶奶搬在一起,或者還可有些管束,倘若仍放在外面,讓他一個人自由自主,將來難保不生出別樣事來呢。去年不是已鬧過一樁把戲了嗎!」

  如海道:「閒話少說,方才你講什麼要到火車站去接人,這時候火車已到了半天咧,再不去接,只恐那人等得不耐煩走了,今兒你這趟出來,豈不是白跑嗎?」

  薛氏道:「聽說這人今兒不來了。」

  如海笑道:「不來了嗎!你在那裡聽來的?這裡沒人告訴你……」

  薛氏道:「我早知道了。」

  如海笑道:「既已知道,為何又老遠的奔出來呢?」

  這句話說得大眾笑了。薛氏帶笑道:「我也沒工夫同你拌嘴,我今兒第一遭來望妹妹,正經還沒講,卻纏了這許多閒話。」

  如海道:「我很奇怪,你們為何不到樓上坐,都卻聚在客堂中,真的算是接待賓客不成?」

  邵氏笑道:「我方才因講話忘卻請奶奶房內坐了,正要請她上樓時,恰巧你回家來,一陣瞎說,又忘卻了。此時倒被你講一句現成話,如此請奶奶樓上坐罷。」

  說著自己先起身,薛氏隨她上樓。如海因面已叫來,就在下麵吃。薛氏走到邵氏房中,四下一看說:「這裡外國傢伙還不全,那沙發安樂椅是少不得的,我家多著,明兒差人送幾張過來罷。」

  邵氏道:「這個不必,此地不妨將就,橫豎沒外人到來,不消鋪排得十分齊整的。」

  薛氏道:「說什麼沒外人到來,房間陳設,豈能草草了事,請你從今以後,不准客氣,缺什麼盡向我要。你我二人若講客氣,將來父子兄弟,都要分庭抗禮了。」

  邵氏見她說得懇切,心中很為感激。薛氏又告訴她許多體心貼己的言語,少爺為人平日脾氣如何,你須要如何如何,才能操縱如意。邵氏聽了,幾乎五體投地,覺薛氏為人,不但聰明賢淑,而且和藹可親,毫不做作大婦身分,我出世以來,還是第一遭遇見這種婦人,竟得與她同事一夫,真可謂三生有幸。不一會,如海上樓,對薛氏說:「時候不早了,我們一同回去罷。」

  薛氏答應著,又同邵氏談了半天,臨別時頗露依依不捨之色。邵氏親自送出弄口,薛氏坐上包車,又叮囑邵氏道:「明兒早起,我准打發松江娘姨過來,妹妹盡可隨意使喚她。如有什麼不到之處,不妨立時開銷她,休講情面。那沙發安樂椅等件,我也一併送來。」

  邵氏沒口的稱謝,如海已喚了部黃包車,與薛氏一同回家,滿心以為薛氏場面上不同他鬧,回到家中,定有一翻口舌。不料薛氏歡歡喜喜,和沒事一般,反抱怨如海,這種正經大事,理該冠冕堂皇的行娶,男人家沒有子息,納妾原是樁正當之事,為何要鬼鬼祟祟,背著人幹,給一班不知底細的人知道了,還當我吃醋,霸阻你娶妾,豈不可惱。如海聽她這番說話,頗出意外,當下涎著臉賠罪道:「我錯我錯。當時我不該瞞你的,我因恐你潑醋撚酸尋事淘氣,故而不敢在你面前道及。又誰知你是一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的觀世音菩薩呢!」

  薛氏聽了,嗤的一笑。這夜薛氏吩咐松江娘姨,明天到華興坊去服侍新奶奶。又將她喚進房內,秘密囑咐了幾句說話,松江娘姨諾諾連聲。次日一早,薛氏命車夫將自己房中的一張沙發,兩張安樂椅搬出,雇小車裝上,就教他押車,陪著娘姨,到華興坊去。如海見薛氏肯把自己的物件,和貼身下人,讓給邵氏,心中很為納罕。暗說奇了,她為人素日器量最小,因何忽然變得大度寬宏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來這句話是不准的了。不表如海納悶,再說車夫阿福,帶領松江娘姨,押著物件,到華興坊,見了邵氏,說明來意。松江娘姨素與她們相識,此時改口稱邵氏為新奶奶、李氏為太太。

  阿福又幫著替她們把榻椅排好,才回去覆命。邵氏等好生歡喜,十分感激薛氏,深悔當初錯疑心她是個壞人,不該背著她做下這件事,否則住在一起,也不致如此冷落。松江娘姨又告訴她們,奶奶自你們走後,心中時常牽記,只因不知你們搬在何處,故而不能親來探望,好容易打聽得少爺娶了新奶奶,我家奶奶,真有說不出話不出的歡喜,便是我們一班下人,也沒一個不歡天喜地的呢。邵氏聽了,更為感激。正是:權把甘言行小惠好將毒計快初心。欲知後事,請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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