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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文錦道:「虧你說得出,你方才不是首先贊成的麼?有言在先,便是皇親國戚,也要吃各人三杯賀酒,快拿酒壺過來。」

  俊人無奈,遞過酒壺。文錦滿滿斟了三杯酒,擺在伯和面前,說了個請字。伯和乾著急,面漲通紅,做聲不得。王熙鳳問是什麼意思,如海代答道:「這是你害他的,我們方才約定,誰的先生先到,我們各敬三杯酒。偏是你第一個來,豈不是你害他的嗎!」

  熙鳳聽說,暗想今天席上,都是生客,何妨借此巴結伯和,仗著自己酒量好,因問如海道:「這酒可以代喝嗎?」

  如海說可以。文錦也說代喝很好。熙鳳更不多言,隨把文錦斟的三杯酒一氣呷幹。接著爾年、沛芝、伯宣、如海、俊人五人,各敬三杯,熙鳳共喝了十八杯酒,眾人齊聲叫好。伯和很覺過意不去,問熙鳳可要小菜過口,熙鳳回說不要。伯和想拿些水果給她吃,百忙中取了一隻香蕉。熙風慌忙奪過,丟在地上。文錦眼快,看得真切,一彎腰,撿在手中,高高舉起說:「倪老伯請王熙鳳吃廣東香蕉呢。」

  熙鳳羞得俯首在伯和懷中,不肯抬頭。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這當兒伯宣叫的紅蕤小榭,如海叫的綠意樓,以及爾年的葉小鳳等,陸續都到。不一時媚月閣也來了,俊人看她約有二十四五年紀,小圓面孔,皮色雖不十分白,卻生得眉目清秀,修短合度,衣服華麗,顧盼動人,俊人暗暗稱讚,盛名之下,果非凡品。文錦一見,忙招手道:「老二這裡來。」

  媚月閣見了文錦,笑道:「我道是那一個,原來是魏大人。」

  文錦親自掇過一張凳,給媚月閣坐了。媚月閣見有康爾年在座,笑道:「原來康少爺也在這裡,少奶這幾天身子好嗎?」

  爾年道:「她又舊病復發了,動不動肚子疼痛。」

  媚月閣道:「她這腹痛真累人,還須早些醫治才好。」

  爾年道:「正為這個,現吃唐乃安醫生的藥水呢。」

  正言時,外面又來了一個倌人,乃是沛芝叫的林笑倩。沛芝雖認得她,她不認得沛芝。站在當地,說那一位姓魏。沛芝招手道:「在這裡。」

  笑倩對他看了一眼,懶洋洋走到他背後坐下,一語不發,眾人都替她不舒服。沛芝並不在意,涎著臉問長問短。這天席上叫來的局,除媚月閣不唱外,還有林笑倩,烏師來了,推說喉痛回卻。其餘各人都唱一齣,惟有王熙鳳格外討好,唱了雙出,果然疾徐中節,響遏行雲,眾人又各喝彩。熙鳳加意巴結,第一個來,末一個走,眾人都贊倪老伯好運氣。伯和十分得意,倌人散後,俊人很為高興,要豁走馬通關。忽然有個娘姨進來說:「倪老爺,外面有個朋友找你。」

  俊人道:「你教他進來。」

  娘姨道:「他說有機密大事,不便進來。」

  俊人道:「什麼機密大事,鬼鬼祟祟的,待我看是那一個?」

  說著離席,隨了那娘姨出去。如海道:「我們別管他們機密不機密,豁拳罷。」

  於是如海豁了個通關,文錦也豁了個通關。伯宣的通關才打得一半,俊人進來,面有怒色,眾人都在拳頭上用工夫,毫不在意。惟有如海心內明白,俊人看著他們豁拳,挨到自己,推說頭痛,都由如海代豁,自己飲酒。豁罷拳,俊人便教拿幹稀飯來。吃畢,眾客道了謝,陸續散去。如海也要走時,俊人一把拖住道:「且慢,我有一件事,與你商酌,請你一同到卡德路舍間走一趟。」

  如海笑道:「半夜裡什麼機密大事,我因方才多輸了拳頭,喝酒喝得醉了,而且此時已十點鐘敲過,要回家睡覺去了,有話明兒再講罷。」

  俊人道:「不行,今兒除非你我二人中,有一個死了,否則一定要當夜解決的。」

  如海笑道:「你沒多醉酒啊,怎的講起醉話來了,什麼死不死。」

  俊人無語,拖他坐上包車,同到卡德路公館。俊人一進門,先問使喚的小丫頭,有人送包裹來沒有?小丫頭說有的。俊人道:「放在那裡?」

  小丫頭道:「放在起坐屋中。」

  如海假說什麼包裹不包裹,俊人不答。二人同到起坐間內,有一個奶娘,正抱著小孩子哺乳,見了如海,叫道:「錢少爺!」

  如海認得他是當日無雙處的奶娘,說:「原來你到這裡來了。」

  奶娘道:「正是。我在先陪著姨奶奶,後來姨奶奶用了梳頭阿姐,我便到這裡來咧。」

  俊人道:「時候不早了,你抱小的去睡罷。」

  奶娘聽說,抱起孩子,帶唱帶拍走進隔房去了。俊人讓如海坐下道:「我今天不能不佩服你有先見之明。」

  如海道:「這是那裡說起?」

  俊人道:「剛才邂仙館院中,不是有個朋友找我嗎?你曉得這人是誰?」

  如海道:「我又沒跟你出去,知道是那一個?聽娘姨說,有什麼機密大事,我正要問你,究竟什麼回事呢?」

  俊人歎道:「說也慚愧,這人叫做徐阿珊,你認得他嗎?」

  如海想了一想道:「有的,這人不是個包探嗎?他來找你則甚?」

  俊人道:「當時我一見是他,也很詫異。他見了我,便交給我這個包裹。」

  說時把臺上放的包裹,指給如海看。如海道:「哦是了,一定是尊府失竊,被他查著了。」

  俊人道:「我也這般想,豈知他一開口,竟大出我意料之外,他說聞得唱新戲的吳美士,在盆湯橋德安裡二百六十四號門牌,借著一所住宅,自稱吳公館,勾引良家婦女,深夜入內奸宿,他因此率同夥伴,前往搜查,豈知美士並不在,彼只有一個婦人在內。」

  如海道:「也許有的。」

  俊人道:「你可知這婦人是誰?」

  如海笑道:「我又不曾親眼目睹,怎能知道。」

  俊人恨聲道:「這婦人便是我家老三。」

  如海詫異道:「那一個老三?」

  俊人切齒道:「還有第二三個不成?」

  如海道:「或者他與吳美士親戚呢?」

  俊人道:「這句話誰告訴你的?」

  如海道:「我自己估量而已。」

  俊人道:「怎和阿珊說得一樣。阿珊一見是她,不敢得罪,問她姨奶奶因何在此,她回說這是她的娘家兄弟家中。阿珊因不知她的底細,不便盤問,只拿了她一件棉襖和一件男子棉袍包來給我,還說賠罪冒犯,你想這件事丟人不丟人呢!」

  如海聞說,昂頭呆望著俊人,一言不發。俊人又道:「那一天你不是告訴我,老三時常住在外面,與吳美士有染等語,我因固執己見,以為她素來安分,言語之間,不免冒犯了你。今日一想,很為抱愧。當日悔不聽你之言,致被外人察出,真是悔之無及呢。」

  如海道:「這也不必說了。常言道:既往不咎。只要姨奶奶日後稍為留意便了。」

  俊人搖頭冷笑道:「沒有這般便當罷。我是何等樣人,她敢屢次在我頭上搗鬼,此番我非得用手槍結果這賤人性命不可。」

  如海道:「你又要發呆了,人命關天,非同小可。況且這還是莫須有之事,何苦小題大做呢!」

  俊人怒道:「什麼莫須有,現放著真憑實據在此,你還要代她圖賴不成?」

  如海道:「由你罷,但你這一鬧,只苦了姨奶奶一人,那吳美士得了風聲,早已逃之夭夭,逍遙法外。況且捉姦捉雙,活口既無,你也奈何她不得。」

  俊人道:「這便如何是好?」

  如海道:「最妙你把這件事暫且捺下,姨奶奶跟前萬勿鬧破,先設法把那吳美士軋到包探茶會上,做他一做,如果確實,不必辦他誘姦良家婦女之罪,須辦他一個附和亂黨,圖謀不軌的罪名,監禁終身。待這件事辦妥了,然後再將姨奶奶申斥一番,令她下次不可再犯。這一來不但可寒宵小之膽,而且自己也不失面子,你道如何?」

  俊人拍手稱妙。如海見已十二點鐘,即忙告辭歸家。俊人送出大門,才回轉裡面,那奶娘還抱著孩子坐在廂房內乳哺,俊人道:「你還沒睡嗎?」

  奶娘道:「我因少爺睡不著,故而又起來了。」

  俊人道:「此時可以睡了。」

  奶娘答應稱是。俊人吩咐既畢,也自回房安歇。正是:好借徒黨懲此賊,豈無人耳屬於垣。欲知後事,請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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