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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澹然聽說,暗想果然還來得及破壞他們這件事。次日先去找尋浩然,問他光裕的婚事可是你作主的,浩然說:「是光裕自己看上的。」

  澹然歎道:「這也難怪他們,究竟少年人血氣未定,只知好色,那願利害。我自家人不能冷眼旁觀,你可知郭家女子,數年前已不十分規矩,自到北洋去後,更弄得一塌糊塗。去年入了什麼女子北伐隊,跟著一班當兵的同往南京,路上曉行夜宿,何堪設想。後來這女子北伐隊回滬時,產下私孩子的不知凡幾,可怪你也不打聽打聽,隨著他們混鬧,娶了這種媳婦,不怕玷辱祖宗的麼?」

  浩然聽了,雖然有些疑惑,還不能深信。澹然知他沒有定見,光裕一來,又必言聽計從,說也沒用。隨到郭家,對著郭先生道:「令愛婚事,是小女做的媒。我卻有一層情節,不能不申明在先,只恐老先生事後知道,要見怪我家小女,故我特地前來告訴一聲。我家小侄,脾氣素來不好,品行更為卑鄙,自己並無學問,還喜歡在外間惹草拈花,動不動糾合一班流氓,同人打架。已故的侄媳,便為這些事氣死的。故而令愛過門前去,務須令她留意。」

  郭先生夫婦聽說,慌道:「這便如何是好?」

  澹然道:「有何法想,隊非不受他家的聘。」

  郭先生也說:「幸得尚未納采,還有挽回之法。不過有言在先,怎好抵賴?」

  澹然道:「口說無憑,怕他則甚!」

  鏡萍在隔房聽得真切,知道父母有悔婚之意,好生著急,忙來找尋瓊仙求計。瓊仙也冷冷的答道:「這件事我很對你不起,我家哥哥為人果然不十分正派,便是姊妹之間,也要偷偷摸摸,聽說以前還同一個什麼小寡婦相好,近來不知如何又拆開了。這都是我的不是,當日沒告訴你。」

  鏡萍聽說,哭道:「這都是你害我的。」

  瓊仙道:「此時還來得及呢,你又沒受他家的茶,算不了他家的人。」

  鏡萍無言,掩淚自回家去。隔了一天,澹然又到郭家獻計道:「我看令愛這件事,還須早些設法抵制,待到那邊前來納采,雖然可以拒卻,不過彼此多句話,大家場面攸關,不知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早些把令愛嫁出,即使後來發覺,木已成舟,諒他也無法可施。剛巧我有個同學朋友,新自美國回來,也是斷弦待續,年紀雖然略略大些,手頭很有幾個錢兒。而且學問也比小侄高出萬倍,與令愛相配,真可謂郎才女貌,我意欲代他二人作伐,不知郭先生意下如何?」

  郭先生夫婦聽說,明知這新郎年紀已是不小,究比女兒嫁給一個流氓好些,當下一口答應。澹然又道:「事不宜遲,後天恰是黃道吉日,便用轎前盤的辦法,當日成禮,免被前途知道,又起糾葛。」

  郭先生夫婦,本是出名的爛好人,聽澹然說光裕如何如何劣跡,便當光裕是個勢惡土豪一般,但求逃過此人,無論如何,都很願意。鏡萍一方面自聽瓊仙一派說話之後,也就變了方針,悉由她父母作主。這邊急忙忙的預備嫁娶,可憐光裕還在夢中,終日興匆匆的奔來奔去,辦了許多鏡萍素日歡喜的物件,以備日後行聘之用。這天合該有事。光裕恰巧從一個同學處回家,經過城內某處,見一家做喜事的,正在軍樂洋洋,行那文明結婚之禮。光裕素性好事,擠上前去觀看,見那新郎高冠禮服,年紀已有四十上下,嘴唇上留著兩爿八字須,精神頗為英武。新娘頭上,頂著一幅粉紅洋紗,長拖至地,玉面含羞,粉頸低垂。光裕見了,暗想這新娘好生面善,仔細一看,不禁滿心疑惑,走上一步,借著燭光,看得十分真切,不覺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這新娘非別,便是他未婚妻郭女士鏡萍。正是:女子嫁夫真便易,男兒娶婦轉煩難。欲知後事,請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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