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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接匿名信老爺動怒 訴覆盆冤愛妾撒嬌

  一宿無話。次日清晨,光裕起身盥洗畢,便往母親房中問安。那時陳太太還未起身,張媽正在掃地,邵氏也不曾下床。光裕與她雖系近鄰,卻不常見面。有時偶然相遇,也在牆陰路角,彼此俱不留意。昨日又因避亂念切,心緒匆匆,今日相逢咫尺,兼之晨曦初上,房屋是朝南的,面前一帶玻璃窗上,日光映入,照得纖毫畢露。邵氏穿著件月白色緊身衫子,水灰色棉襖,鬢髮蓬鬆,星眸慵啟,正屈著一膝擱在腿上,穿那雙一塵不染的白鞋兒,雖是六寸圓膚,卻別具一種丰韻。光裕看得呆了,邵氏見光裕進來,想起那日張媽說他不肯重娶的話,不由的抬頭向他面上一望,恰巧兩人的眼光撞個正著,彼此心中一動,霎時邵氏面上起了兩朵紅雲,羞得回過頭去,故意將李氏推醒道:「媽起來罷。」

  光裕也覺得十分慚愧,回身便走。他二人這番神情,惟有旁觀的張媽心中明白,口內不言,暗下十分歡喜。當下光裕才跨出房門,便與如海撞了個滿懷,彼此都說一聲咦。如海對光裕看上一眼,微笑道:「你好早啊!」

  光裕道:「我在家原早慣的,母親還不曾起來呢。」

  如海道:「原來如此。你清早趕進來看誰?」

  光裕聽說,臉上一燥,也不回言,一溜煙奔向書房中去了。如海不覺哈哈大笑,這一笑驚動了陳太太,一翻身坐起道:「原來你們都起來了。」

  如海應著進來道:「正是呢。姊姊昨晚可有什麼不舒服麼?」

  陳太太笑道:「我到你們這裡,勝似上天堂了,還有什麼不舒服呢。」

  如海道:「姊姊怎說,我們自家人還用客氣嗎!倘若下人不聽使喚,你儘管告訴弟媳便了。」

  說著回頭見張媽還在掃地,怫然道:「那那那松江娘姨,可不是反了麼!什麼時候,還不進來掃地,卻要姊姊的梳頭娘姨動手。」

  陳太太道:「她原是勤力慣的,一得空便要揩揩抹抹,地下昨夜已掃過咧,你休錯怪下人。」

  張媽也丟了掃帚笑道:「果然昨夜我們安歇時,那松江娘姨曾進來掃地,我平日起來便收拾地下,今日覺得沒事,手臂癢癢的,因此尋把掃帚,有掃沒掃的掃掃,不料被少爺看見,倒冤枉了松江娘姨咧。」

  陳太太笑道:「如何?以後不許你多事。」

  張媽諾諾連聲。如海笑了一笑,忽然又發作道:「小大姐那裡?」

  便連一接二的叫小大姐。那小大姐名叫阿翠,才只十三四歲,見主人發怒,嚇得戰戰兢兢,站在門口不敢入內,房中陳太太等人也不知為著何事,都替她捏著一把汗。如海一手撚著阿翠一隻耳朵,拖進房內,那阿翠已驚得哭了。如海惡狠狠的道:「我昨夜不曾對你說嗎,叫你早起到這裡來伺候,你耳朵難道聾了,怎麼連半個影兒都沒有。你看這位奶奶起來已經半天,你還不打臉水進來,這等偷懶,還當了得,下次若再如此,仔細揭你的皮。」

  說畢,才把手放下,叫她快去。那阿翠揩著眼淚,走了出去。邵氏方知為的是她,十分過意不去。如海又向邵氏陪罪道:「這些下人真不中用,請嫂嫂莫要見怪。下次倘有什麼不當意處,告訴我重重打她便了。」

  邵氏面漲通紅道:「這都是我的不是。方才她已問我,我叫她緩緩的呢。」

  陳太太笑道:「他這種冒朱脾氣,至今還沒改。方才霹靂火似的,我不知為著什麼大事,原來卻為打臉水這點小事,也值得大驚小怪,把小大姐嚇得哭哭啼啼,活似當年孩子氣一般。」

  如海笑道:「姊姊還提舊事呢。我明兒留了鬍子,你還當我孩子麼?」

  陳太太笑:「那怕你鬍子都變白了,我一閉眼便想起你那一種賊忒理嘻的腔調,誰說不是個孩子。」

  這句話把眾人都引得大笑。如海見李氏正在向他望著,便湊趣道:「王家太太,你想我家姊姊,把我這樣大年紀還當作孩子呢。」

  李氏笑道:「姊弟原沒有老少,童年丫角,到白髮盈頭,本來極快的。目下少爺還在壯年,陳家太太年紀也未老,回憶當年情景,怪不得如在目前。待到一對兒白髮盈頭,那時重提舊事,才是太平佳話呢。」

  說時,見阿翠已提著一壺熱水進來,一手還拿著封信,遞給如海。如海見是倪俊人的筆跡,即忙拆開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寫著兩行草字道:刻有特別要事,恭候駕臨一談,千萬勿誤。如海兄電。俊人頓上。如海看罷,便問阿翠:「這封信是誰送來的?」

  阿翠道:「是倪家車夫送來的,還在外面等回音呢。」

  如海聽說,即便走到外面,只見倪家拉包車的阿三,正銜著一枝香煙,立在階沿上,調那只八哥兒取樂,見如海出來,便笑嘻嘻的叫聲錢老爺。如海道:「你家老爺現在哪裡?」

  阿三道:「老爺現在卡德路公館內,叫我請老爺快去呢。」

  如海道:「你可知他請我為著何事?」

  阿三道:「這卻不知。方才我們老爺接著郵政局寄來的一封信,當下便怒氣勃勃,打發我來請老爺快去,卻不知究竟為著何事。」

  如海聽說,吃了一驚,暗想大約又是恐嚇信了,便叫阿三先走,我即刻便來。阿三去後,如海上樓,回進自己房內。薛氏正擁被坐在床上,上身被著件棉襖,一手執著一杯蓮子羹,一手用把小小銀匙,一匙一匙的向嘴裡送著。見如海進來,便冷冷的向他披著嘴一笑道:「你好孝順。大清早起,便到母親房中問安去了。」

  如海道:「誰說母親房中,我方才在姊姊那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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