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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石、胡也頻、殷夫等的創作(3)


  詩人描寫工人鬥爭題材的作品範圍很廣,如《議決》描寫了深夜裡一次工人集會的情景,雖然參加會議的人已十分疲勞,但情緒都很飽滿,人們開朗地笑著。

  明日呢,這是另一日了,
  我們將要叫了!
  我們將要跳了!
  但今晚睡得早些也很重要。

  這裡以白描的手法寫出了革命者工作後的歡樂,看來快到「另一日了」,但他們仍是幽默地互相叮囑早一些休息。新的任務又要他們叫著跳著去迎接。這首詩充分地表現了詩人對戰鬥的渴望以及同志間的友愛。

  描寫無產階級正面和敵人作鬥爭的詩很多。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一九二九年的五月一日》。在這首詩裡,他描寫了浩浩蕩蕩的正在行進著的工人隊伍,沸騰著的人群,震徹著天宇的口號聲,以及「在晨曦中翻飛象隊鴿群」的「白的紅的五彩紙片」。

  我在人群中行走,
  在袋子中是我的雙手,
  一層層一疊疊的紙片,
  親愛地吻我指頭。

  詩人對自己從事的鬥爭充滿著發自內心的喜悅。他覺得「這五一節是『我們』的早晨,這五一節是『我們』的太陽」,他堅信「今天和將來都是『我們』的日子」。因為在他手裡握著的不是簡單的傳單而是真理。詩歌給讀者帶來的是興奮、鼓舞、信心,使人看到了工人階級不可戰勝的力量。當一個巡捕抓住了「我」的衣領的時候,他所想到的完全不是個人的安危,仍舊不停歇地高呼口號。

  我已不是我,
  我的心合著大群燃燒。

  一個高大的革命者的形象矗立在讀者面前。「我已不是我」,他不是一個人,他和群眾融合了。他是集體,他是力量,他是勝利的象徵。他和抗爭的人們緊緊擁胞在一起。雖然殷夫的詩常以「我」這個第一人稱出現,但包含著的卻是整個無產階級。這是一個對未來充滿信念和洋溢著樂觀主義精神的偉大的階級。

  我們的意志如煙囪般高挺,
  我們的團結如皮帶般堅韌,
  我們轉動著地球,
  我們撫育著人類的運命!
  我們是流著汗血的,
  卻唱著高歌的一群。
  ——《我們》

  殷夫的許多優秀作品節奏明快有力,魄力雄傳,剛健之中透露著清新之美。所有這些都是和它們的革命內容相一致的。

  魯迅十分珍惜殷夫的詩作,在《孩兒塔》的序文中,他這樣寫道:「這是東方的微光,是林中的響箭,是冬末的萌芽,是進軍的第一步,是對於前驅者的愛的大纛,也是對於摧殘者的憎的豐碑。一切所謂圓熟簡練,靜穆幽遠之作,都無須來作比方,因為這詩屬於別一世界。」(注:《且介亭雜文末編·白莽作〈孩兒塔〉序》)這段話概括了殷夫詩歌的革命意義。由郭沫若開創的現代中國的革命詩歌創作,到了殷夫有了新的重要發展和成就。殷夫是我國早期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一位優秀詩人。

  李偉森(李求實,1903—1931)主要從事革命實際工作,他從鬥爭需要出發,寫了不少論文、雜文,編過《革命歌集》和譯了傳記《朵思退夫斯基》(即俄國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曾作過一些文藝短評和零星翻譯。馮鏗(1907—1931)早時主要寫抒情小詩,參加革命鬥爭後多寫小說,風格有變化,《販賣嬰兒的婦人》通過一些生活的片斷,較動人地描寫了一個勞動婦女的悲慘遭遇;《樂園的幻滅》、《突變》等號召參加集體鬥爭;《小阿強》、《紅的日記》描寫了革命根據地人民和紅軍的鬥爭。

  應修人(1900—1933)原是湖畔社詩人之一,這一時期寫的兩篇童話《旗子的故事》和《金寶塔銀寶塔》,也以革命根據地人民及紅軍為描寫對象,用誇張的手法生動地描寫了紅軍作戰的英勇和勞動人民對革命根據地的信賴。洪靈菲(?—1933)有長篇《流亡》、《前線》、《轉變》及短篇集《歸家》等,描寫青年革命者的鬥爭活動、困頓境遇和愛情故事,有好多是作者自己生活的投影。

  在《拓荒者》月刊上發表的小說《大海》,顯示了作者創作上新的進展。作品的上部描寫了三個性格不同的農民對封建統治的自發性的反抗,下部寫到他們在蘇維埃政權下有組織的鬥爭。雖然作品的情節展開不夠,人物性格還欠鮮明,但作品表現了農民的自發鬥爭必須被引到自覺鬥爭,革命才會獲得勝利。洪靈菲的創作生活不長,卻留下了不少作品。蔣光赤曾認為他是「新興文學中的特出者」(注:《異邦與故國》九月二十日記)

  「左聯」烈士的創作具有相似的發展情況,他們開始創作時都有較多的小資產階級的思想情調,後來參加了革命實際工作,對於鬥爭生活有進一步的體驗和理解,引起了思想上和創作上的變化,無產階級思想感情逐步克服並代替小資產階級思想感情,題材的範圍也從一般生活轉到較重大的社會鬥爭,以至懷著深厚的熱情描寫了革命根據地人民和紅軍的故事。《一個偉大的印象》、《同居》、《紅的日記》、《旗子的故事》等作品,標誌著作者們思想上新的進展,並在主題和題材上作了重要的開拓。

  他們的作品,雖然各人的成就仍就不同,但生活內容漸趨豐富,思想戰鬥力漸趨充實,其最後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則大都體現了這個特點;雖然這些作品還不夠成熟,但就他們個人的創作道路來看,說明了革命實踐對於創作發展的積極影響,就整個文學運動的歷史進程來看,反映了革命文學從萌芽到成長時期的總的趨向。

  烈士們大多是在創作剛開始邁上新的道路時遇難的,這是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損失。但也正如魯迅所說:「大眾存在一日,壯大一日,無產階級革命文學也就滋長一日」(注:《二心集·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和前驅的血》),烈士們不僅用墨寫的文章,同時也用血寫的「文章」,表現了整個革命文學的戰鬥特色和寶貴傳統,顯示出它和人民革命事業的血肉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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