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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光赤和早期提倡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作家(2)


  作品還寫出了工人李金貴、邢翠英等勇往直前,不畏犧牲的英勇氣概,歌頌了無產階級的革命堅定性。描寫這樣重大的題材,描寫共產黨員和革命者的形象,這在當時文學創作中是難得的嘗試。作者寫作時為「熱情所鼓動著,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在做小說」,立意要使《短褲党》成為「中國革命史上的一個證據」(注:《短褲黨·寫在本書的前面》),這裡也表現了一個革命作家可貴的責任感。

  作品還存在一些缺點,例如個別人物身上表現了個人英雄主義色彩,肯定暗殺復仇的行動;由於作者寫作時間過於匆促,而又企圖較全面地反映起義鬥爭,來不及熔鑄和精細琢磨,因此缺少比較完整豐滿、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作者這時的一些小說具有共同的缺點:常常以熱情的敘述代替對現實生活和人物性格的細緻而具體的描畫,結構不夠謹嚴,語言也缺少錘煉。

  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失敗,作者輾轉滬漢,較多地看到了現實生活中蛻化或沒落的方面,對於工農群眾力量估計不足,心情悲憤而又低沉,給他的創作帶來了消極影響。《野祭》中的青年有的在革命的浪潮中退卻,有的在繼續鬥爭中犧牲;《菊芬》中的人物的鬥爭失敗後以暗殺作為反抗現實的手段;《最後的微笑》也只能以自殺來結束鬥爭。這些作品,雖然仍表現了作者對敵人的強烈憎恨,但氣氛比較沉重;早先作品如《少年飄泊者》、《鴨綠江上》中還不算顯著的所謂「革命與戀愛」的表現,此時也有了發展。

  作者思想上的消極傾向在《麗莎的哀怨》中表現得最為突出。這個作品描寫一個白俄貴族婦女在十月革命後流浪到上海,最後淪為妓女的故事。小說過多地渲染了麗莎昔日的榮華富貴和眼前生活的淪落,它所採取的自敘形式,使人物的哀怨顯得深切,作者對此又缺少必要的批判。因此,作品給予讀者的並不是對於俄國貴族的厭棄和憎恨,反而是對於他們的憐惜。小說受到革命文藝界的批評。

  作者這時對於革命發展雖懷有疑慮,但又始終關注著它,並不曾放棄自己的革命要求。即使如《野祭》、《菊芬》等作品,故事背景也仍是當時動盪的革命現實;同時期寫的長詩《哭訴》(即《寫給母親》),感情雖嫌憂傷孤寂,但對反動派表示了極大的憤怒。作者這樣剖露自己:「我的一顆心,……只是燒呀,……任冰山也不能將它冷透!」在序文裡更為明確地表示了自己雖受創傷而決不屈服的心情:「我始終是在希望的路上走著。」正是這種堅定的革命感情保證了作者此後在思想上和創作上的新的發展。

  這段時期內,作者實現了在一九二四年組成「春雷社」時就提出的以辦刊物來「振作中國的文學界」的願望(注:見通信集《紀念碑》(1924年11月3日信),亞東圖書館1927年11月出版),與錢杏村、孟超等人組織太陽社,主編《太陽月刊》,提倡革命文學,做著「建設無產階級文學的基礎的工作」(注:《停刊宣言》,《太陽月刊》停刊號,1928年7月)。《太陽月刊》停刊後。蔣光赤又先後主編《新流月報》、《拓荒者》等,明確地「想對目前的如火如荼的新時代文藝運動,加上一點推進的力量」(注:《編後》,《新流月報》第1期,1929年3月)。蔣光赤的這些活動,為早期無產階級革命文學作出了重要貢獻。

  一九二九年夏,作者去日本,寫出長篇小說《沖出雲圍的月亮》,反映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失敗後青年知識份子的分化,並企圖指出他們應走的道路。女學生王曼英在大革命時期受革命潮流的潮蕩,離家參加革命隊伍,不久,反動政變開始,她陷入絕望與痛苦中,選擇了一條企圖「破毀這世界」、實際卻只能使自己墮落和毀滅的道路。

  最後,她在革命者李尚志幫助下拋棄這種生活,參加了工人運動。作品在表現這個人物方面較多幻想色彩,缺少生活基礎,也未能很好地回答這一類青年轉變道路的問題。李尚志、李士毅等堅定樂觀,始終與群眾接近,這類人物的出現,標誌著作者有意識地尋找並表現革命力量。作品中羼雜著某些狂熱的描寫,但也顯示了作者對於革命的積極態度。

  作者在日本時所寫的日記(《異邦與故國》)及詩歌(《我應當歸去》),表現出他的思想正在進展中。他對革命前途作了新的探索,消除了曾經有過的疑慮;他遙念祖國及苦鬥中的群眾和朋友,渴望參加他們的行列,要「在群眾痛苦和反抗的聲中」找到「偉大的東西」。與此同時,作者閱讀了較多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書籍和優秀的文藝著作,翻譯了一些蘇聯作品,並與日本無產階級作家接近,藝術創作見解(如政治與藝術的關係、藝術的作用等)有所進展,這些都為更好地創作作了必要的準備。

  《咆哮了的土地》是蔣光赤開始趨於成熟的一部作品,它比較完整地反映了大革命前後廣大農村中劇烈的階級矛盾和鬥爭,反映了党領導下早期農民武裝革命運動的面貌。作品開頭描寫大革命風暴行將到來時農村的氣氛:經過漫長的沉悶的日子,階級仇恨逐漸在苦難的土地上升騰,「減租」、「革命」等口號鼓舞了人們的鬥志,他們渴望著、等待著那已經預感到而還不很理解的生活變革。革命工人張進德和革命知識份子李傑來到了家鄉,散播了反抗的火種,受苦人的心裡開始明白,土地咆哮了。

  他們組織了農會,動搖了地主豪紳的權威,建立起新的生活準則。在這巨大的動盪中,農民的思想起了變化,善於思考的王貴才、較多束縛于舊傳統的王榮發老漢、愁苦沉默的吳長興等人,都在實際鬥爭中開始覺醒。不久,「馬日事變」的消息從省城傳來,逃出鄉村的地主跟隨反動武裝回鄉,企圖解散農會,使舊的枷鎖重又架在農民的脖子上。但覺醒的農民在張進德等人的領導下進行了武裝反抗,最後沖出包圍,奔向百里以外聚集著工農隊伍的「金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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