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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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武工隊截走了囚車,公路、據點都戒備森嚴了。田光負責警衛的炮樓當然也不例外。他根據上方的命令,對公路上的過往行人,都要進行搜查盤問;特別在夜晚,如果三聲口令問過不回答,炮樓馬上就開槍。 十幾個騎車子的剛接近炮樓,守炮樓的衛兵也就撕開嗓子連問了三聲口令。口令在對方聽來,如同耳旁風,誰也沒開口回答,照舊緊蹬車子朝前走。 當當兩槍響過,這才把他們震嚇住,逼得蹦下了自行車。兩槍響過,跟著也就惹下了禍。十幾個人個個推著車子,罵罵咧咧地奔炮樓子闖來。其中領頭、駡街最凶的,就是眼前這個體瘦身高的傢伙。 「他媽個×,瞎了狗眼啦?誰要你們隨便打槍?叫你們隊長來見我!」這個傢伙舌根硬,口氣粗,厲害得真想一口吃掉一個人,根本就沒把炮樓裡的人放在眼裡。 聽到士兵報告,田光知道捅了馬蜂窩,便三步兩躥地急忙跑了出來。 吊橋放落,田光走出來,本想問清楚對方的單位,說明打槍的理由,排除這場誤會就算了,沒料到他笑嘻嘻地走到這個體瘦身高的傢伙面前,剛把自己的職務、姓名介紹過,對方送過來的卻是掄圓的幾個大巴掌,扇得他兩眼直冒金花。對方一邊扇打一邊責駡:「我要巴掌問問你,問問你怎麼教育的士兵?問問你為什麼敢這樣瞧不起夜襲隊?也可以問問你為什麼瞧不起我劉魁勝……」 田光知道夜襲隊是日本憲兵隊的寶貝蛋,劉魁勝是老松田的大紅人。和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打交道,只有忍氣吞聲,逆來順受。他忙苦笑央求:「是是是,一切責任都由我負,怨我管教得不嚴,我一定重重地懲治他們!」 今天,劉魁勝又找到了他的門上。開始,田光心裡害怕得打了個冷戰,當他一想到炮樓裡現在有劉魁勝的死對手——魏強,駭怕立刻被驅逐到九霄雲外。三月前的仇恨,馬上從他心的底層翻上來。他按住心頭燃起的怒火,冷眼望住劉魁勝盤算:「能挽個圈套把他引進炮樓,讓魏隊長擒住他,真是個萬民歡慶,大快人心的事!」當他看到劉魁勝兩隻軲轆軲轆轉個不停的賊眼,和他手裡提的那只張開大小機頭的快慢機時,又不由得膽怯起來。劉魁勝狐狸般的狡猾狼般的狠,的確把田光震懾住了。但他轉頭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魏強,想到劉魁勝在明魏強在暗,又覺得蠻可以擒住他,這才放下了心。 「噢,在這兒又和你碰上啦!」劉魁勝的一雙賊眼尖得像錐子,只橫掃了一下田光,立刻辨認出來。他用手裡的大小機頭張開的快慢機,指點著田光的鼻子尖,「嘿嘿」地奸笑了兩聲,用戲弄的語言說道:「今天,你怎麼不開槍歡迎我們啦?」他五指舒開的左手掌,「這玩藝就是頂事!」扭頭望望剛跳下巡邏裝甲汽車穿便衣的同伴們,同伴們和他一起「哈哈哈」地張嘴大笑起來。站在巡邏裝甲汽車上的那個又粗又胖又高,唇上留撮黑鬍子的傢伙,也隨著劉魁勝的笑聲咧咧嘴。 由於伏天的炎熱,劉魁勝確定點燈以後帶領人馬出來巡邏。他覺得這時候出來巡邏有幾個好處:一、能截擊過市溝的八路軍。因八路軍的武工隊要過市溝多會兒也在前半夜;二、兜風乘涼,再也沒有前半夜的野外好。巡邏夠了,涼快透了,回到城裡摟著二姑娘睡它個黎明覺,真是件再美不過的事。所以近來他都在前半夜出來。 今天,劉魁勝本想還那麼做,偏偏在出發前,接到老松田的一個電話。電話裡要劉魁勝在夜十二點鐘帶上四個精明強幹的夜襲隊員,跟他坐著巡邏的裝甲汽車由西而北,而東,而南地圍市溝轉著圈子認真巡邏一趟。 劉魁勝像條馴服的哈叭狗,很乖巧地連著答應了幾個「是是是!」 夜十二點出發,奔正西,到後半夜的兩點半,他們才巡邏了市溝的一半。當他們坐著裝甲巡邏汽車由北而南地剛開過高保公路時,瓢潑般的大雨,嘩嘩地從天上傾倒下來。天上下大雨,地上積水多。眨眼之間,公路上積了沒過膝蓋深的泥水,再加上新築的膠泥公路路基差,坑坑窪窪的凹凸不平,巡邏裝甲汽車開足馬力來到了十五號炮樓,只是嗚嗚地於叫喚,沒法走動了,這才煞車拋了錨。 劉魁勝這時向老松田建議,等雨稍稍小點,就進到炮樓裡休息;叫司機將機器做個通盤檢查,讓炮樓裡的人們出來幫忙將巡邏裝甲汽車從灌滿泥漿的陷坑裡搡上來,再走也不晚。他的建議立刻得到了老松田的點頭贊許。所以雨稍小點,他就鑽出巡邏裝甲汽車,準備到炮樓去接洽,就在這時,田光迎了上來。他見是田光,是被他打了個下馬威的人,不但不朝眼裡放,反倒無顧忌地嘲諷、奚落開。 田光因為下定決心要哄劉魁勝進炮樓,所以對劉魁勝的譏笑、戲謔根本就沒理論。完全裝成個沒皮沒臉、沒血沒肉的人,滿臉陪笑地順情說著好話:「不受磨練不成佛,要不是受了劉隊長的那次教訓,這些日子還不知得闖多少禍!」說完,不笑強笑地也「嘿嘿」了兩三聲。 大後半夜,一陣猛雨下過,西北風吹得人們渾身發噤。氣虛血虧的劉魁勝,讓風吹刮得上下牙齒直打架。 田光一見有隙可乘,就想借著劉魁勝的冷勁朝炮樓裡讓。還沒等他開口,劉魁勝倒先向他提起要到炮樓裡去休息。末後還半開玩笑地問了田光兩句:「憑松田憲兵隊長的到來,我想你也不會怠慢的!」 聽到有老松田在,田光不由得又有點害怕,冷靜地一想,又覺得一個松田又能調了多大的蛋,也就意味雙關地說:「別說松田憲兵隊長到,就是劉隊長您來,還不是在賞給我臉!山珍海味、猴頭燕窩我這沒有,除了這個,我都現成,不信,你去了,也就知道了!」他轉身朝跟在背後的兩個士兵說:「快去!告訴魏司務長,快叫大師傅起來做準備,就說我馬上要在炮樓裡請客!」兩個士兵都像接受了重大的任務,嘴頭上緊答應著「是!」拔腿急朝炮樓跑過去。 松田手拖軍刀,由劉魁勝攙扶跳下了巡邏裝甲汽車。汽車上的探照燈光,頓時熄滅了,周圍立刻又變成漆黑一片。松田認為在這兒和他的巢穴裡一樣安全、保險。就搖晃著肥胖的身子板,像只老狗熊緊跟在田光身後,毫無顧忌地、慢慢騰騰地朝炮樓走來。 越接近炮樓子,田光的心越突突地跳得厲害;特別見到炮樓底層從門縫裡鑽出的一線燈光,他緊握駁殼槍的右手,好像安有彈簧,止不住的亂抖動。他在警備隊裡,雖說幹了一年多的小隊長,論起真殺實砍、衝鋒陷陣,確實見得還不多,今天要搞個和鬼子、夜襲隊短兵相接,這是以往做夢都難夢見的事。他認為辦這種事的,都是些吃熊心喝豹膽的人。「難道我也是?不!我是因為有魏隊長和武工隊給仗膽!」魏強一在他腦子裡出現,他又耽心那倆士兵走到魏強面前,說不清,道不明地給誤了大事。眼前他最怕的也是這一手。他咬咬牙,心裡發著誓:「要真的誤了事,我豁出命去,也得把槍裡的子彈掄給他們!」 田光領著松田、劉魁勝他們走到離炮樓子大約有三四十米遠,十幾條黑影子從炮樓門裡擠出來,不聲不響地朝後面——原來鬼子住的那排房間躥過去。 黑影子跳進劉魁勝眼裡,他多疑地厲聲問:「那些人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深更半夜亂出溜?」 「他們?」田光鎮靜地隨口答來,「他們都是駐炮樓的弟兄。准是為歡迎松田太君和您,在拾掇屋子,操持用品亂忙活!」其實,他知道那些黑影是誰,也知道是在幹什麼。 不過,這幾句話立刻解除了劉魁勝心裡的疑團。 等走到離炮樓子還有五六米遠,剛送信去的兩個士兵匆忙地走出炮樓,走近田光。一個嗓音洪亮的士兵向他報告:「遵照隊長您的命令,魏司務長開始著手準備,剛把客廳收拾乾淨,特來向你報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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