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田光聽說周敬之是到劉守廟他丈人家去,就拜託周敬之告訴他丈人:「在今天,務必把家眷送到炮樓這裡來!」別了田光、周敬之和小禿一前一後地朝劉守廟方向走來。在兩股岔道上,小禿正要和周敬之分手,左前方幾塊莊稼地的那邊,傳來尖利的女人哭叫聲,和一陣狎戲的狂笑聲。「噫!這是怎麼回事?」小禿止住腳步口問著心。周敬之拽著小禿的衣角,大喘粗氣地說:「咱咱咱,咱,咱躲躲吧!」他的話沒說完,當當當連響了幾下清脆的槍聲。小禿回頭再望周敬之,這回他不光渾身抖動,臉色焦黃,連話都嚇得不能說了。小禿伸過胳膊一攙,說了聲:「別怕,跟我走!」連架帶拖地將周敬之弄到右後方的一塊高大深密的高粱地裡隱蔽下。

  沉了一大會兒,周敬之才把勁兒緩過來。他瞅著小禿,呲牙咧嘴地苦笑了一下。

  女人的哭叫,男人的狂笑,又加上幾聲槍,小禿越想越覺奇怪。「這到底是怎麼回子事?」他認為有必要施展下自己的偵察本領,跑去看一看。「你呆在這裡別動,我去去就回來!」不管周敬之同意不同意,話說完,像只敏捷靈巧的小燕,騰地飛走了。

  越接近響槍的地方,小禿越輕邁腳步,減低身形地屏住呼吸,用他那鷹般的眼睛,朝左右和前面仔細窺察著。突然,一個黃忽忽的東西鑽進他的眼裡。這東西刺激了小禿的神經,小禿不自主地全身抖動了一下。「噫!這裡怎麼有個鬼子?是誰揍死的?」他多心地朝旁處再一瞅,還有一個鬼子倒在那裡。他穩了穩自己的心,對自己作了個鼓勵:「去,再到近前看一看!」等他剛要抬腿邁步,隔幾塊高粱地,又傳過唏哩嘩啦人蹚莊稼的聲音和嘰哩哇啦鬼子吵吵聲。「不好!」他再也不想湊上前去看了,扭轉頭來拔步急忙朝回跑;跑到周敬之的跟前,二話沒說,拉起來,攙架著他,踉踉蹌蹌地串著密匝匝的莊稼疾速逃走了。

  四

  由於青紗帳的竄起,情勢的轉變,敵人將四鄉的炮樓子撤到城跟前,把大部分兵力也就集中在市溝上。夜襲隊也只好以市溝為界,在這個圈圈裡活動了;即便有目的地朝外奔襲一下,也得弄點戰鬥力較強的部隊來配合。

  自從以市溝這個大圈圈為界線,劉魁勝簡直就像只紅眼狗,不分黑天白日,不管颳風下雨,想什麼時候出來就出來,想到哪裡去就哪裡去。他認為市溝裡面這塊方圓二三十裡的地方是他的小天下,於是,也就不再有什麼顧忌了。

  這天後半夜,他帶領十幾個夜襲隊員,徒步走出了東城門,順高保公路朝東踏下來,到範村村西,向右一拐,又沿著市溝的汽車路南下了。劉魁勝深知市溝的東南面是個危險地帶,是個武工隊出沒的地方,所以他要在這一面做個認真的巡查。當他們正走到十五號炮樓跟前,西南面突然響起了槍聲,巡邏警衛的人,都持槍貓腰朝響槍的地方跑去;劉魁勝也想拔腳朝那邊趕,回頭一想,又覺得這可能是武工隊耍的手腕,立即改變了主意,派兩個人頭前蹚道,他領著手下人馬專巡查起市溝來。

  頭前蹚道的兩個夜襲隊員剛走到十五號炮樓和十六號碉堡之間,也正發現了剛爬過溝來的趙慶田和賈正。其中的一個不知是膽小,還是經驗少,不自主地呐喊了一聲:「有過溝的啦!」另一個也助威地喊:「別叫他跑掉!」劉魁勝他們也嗚呀喊叫地鬧起來。這一喊,也就招來溝那邊——魏強他們射來的幾串子彈;子彈像只巨大的鐵掌,一下將劉魁勝他們按壓在地上。

  在槍響、敵人臥倒的一瞬間,趙慶田、賈正借著黑夜、深草,原地臥倒,飛速地朝十幾米以外的公路滾過去。敵人撕破嗓子叫嚷咋唬,用密集的槍彈射擊封鎖,他倆都沒有理睬。滾得靠近公路,他倆爬起,拔槍交錯一掩護,敏快得像兩條蛟龍,嗖嗖地躥過公路,鑽進綠色的海洋裡。

  老松田從電話裡得到劉魁勝在十五號炮樓向他的報告,立即通知城防司令。城防司令命令全市溝的所有炮樓一律不落吊橋,實行戒嚴;而後又命令在各炮樓的日本部隊立即在指定的地點集結,準備實行大規模的清剿。他們認為爬過溝來的這幾個八路,是幾隻鑽進屋裡來自找死的山雞,不管怎麼張開翅膀撲棱鬧騰,要想逃出去,那是不可能。

  一切佈置停當,老松田帶領一部分日本憲兵和留守的夜襲隊員,照直奔城東南方向出發了。

  太陽剛一露頭,敵人的清剿開始了。

  趙慶田、賈正從彈雨裡滾逃出來,鑽進了莊稼地。為了儘快甩掉身後追趕的敵人,一秒鐘也沒敢耽誤,繞飛機場,躲老炮隊,一頭朝西南上紮了去。他倆雖說肉皮子沒受傷,衣袖、褲腿卻被鑿了幾個圓洞洞。

  背後的聲音消失了,賈正將駁殼槍的保險機一關,朝腰間一插,歪著頭小聲地問趙慶田:「你說,咱到哪裡去?」趙慶田也正為這事在轉腦子,他聽到賈正問,腳步放慢些,說道:「別看我們現在甩掉了敵人,天一明,敵人會調集大批兵力來搜尋我們。我的意見是不進村,晚進村,雖說在市溝裡面,到底是這麼大的城郊,城郊又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莊稼,就用這些條件和敵人周旋,只要他不人挨人地排成了人寨籬,咱就不怕。」

  「他排成人寨籬又能怎麼樣?『五一』大掃蕩不是一樣地闖過來了?」賈正不服氣地說,「咱倆人兩條槍,走到天邊上也不怕,敵人有能耐就請他施展好了!」

  「你看,一遇上事,勁頭又來了!幹什麼老像張飛?」趙慶田將右手握的駁殼槍送到左胳肢窩底下一夾,慢聲細語地批評賈正毛頭火性勁,「對我剛才說過的,你也動動腦子捉摸捉摸,看來有些不同的意見?」

  趙慶田的一席話,說了賈正個白瞪眼;他眼皮眨了幾眨,嘴張了好幾張,才嗡嗡吱吱地說道:「那有什麼意見?在漫窪野地裡,就是比炕頭上好活動!」

  天色大亮,敵人開始搜索了,東、南、北三面響起了槍聲。他倆就在隔三步看不見人的莊稼地裡閃閃躲躲、東遊西串、轉彎兜圈地和敵人玩起了捉迷藏。敵人從東面搜索來,他倆迎頭闖上去,將要對面,很快朝旁邊一閃,錯了過去;北面來了清剿的敵人,他倆又爬行到貼敵人身側,巧妙地繞到背後去。直搞到莊稼打綹,太陽掛到正南,他倆才找了塊剛剛灌漿的茂密黃豆地,鑽到裡面,順著壟兒仰面朝天地一躺,大歇起來。他倆手兒緊握駁殼槍把,耳朵注意搜聽著四周的動靜。

  「你聽,小賈!」一陣亂七八糟的跑步聲傳過來。賈正剛要翻身爬起,讓趙慶田有力的巴掌按了下,「看你這個冒失勁!」

  在他倆前頭一塊高粱地裡,傳過一片淫邪的狂笑聲,推推搡搡的撕打聲,女人羞辱的哀嚎聲,和老年人「太君」太君!她的先生,也是你們一樣的幹活」的求饒聲。雜亂的聲音刺激了賈正,他再也按捺不住了,額頭暴起青筋,活像被激怒的雄獅。「走,看看去!」順豆壟,讓兩邊二尺多高的豆秧子苫遮著,嗖嗖地朝吵嚷的地方爬去;趙慶田這時不但沒阻攔,卻緊握駁殼槍跟隨著賈正爬起來。

  猥褻的狂笑聲越來越近,女人的哭泣聲越來越嘶啞。趙慶田、賈正抬頭凝神地朝前一瞅,頭頂上立刻竄起三丈多高的大火,肺管子都給氣炸了。原來是三個鬼子在戲弄一個年輕的女人。賈正紅著眼睛一甩手裡的駁殼槍,當,把一個拍手狂笑的鬼子打了個仰面大朝天;槍響,震驚了那個狠勁摟抱女人的鬼子。他雙手急忙鬆開,扭頭剛要跑,又被趙慶田射出的槍彈打了個嘴啃泥;剩下的那個鬼子,嚇得雙手抱頭「呀呀呀」怪叫著逃走了。趙慶田他倆各打了兩槍,都沒有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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