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
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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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留神,汪霞也看出劉文彬的遲疑表情。「怎麼?他……」她冷靜地從另一個角度一想,心頭不由得一哆嗦。「事不宜遲,馬上行動!我這都是為你們,你們可有什麼含糊的?」特務眉毛一揚,顯得有些焦急,原來的低聲細語,不自覺地提高了好幾度。但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破綻,馬上又低降下來:「快,我不是甘願混這種漢奸差事的人,真願意和你們一道去走光明大道!」 「要走光明大道那可以,我們歡迎!」劉文彬的眼瞟見特務腰間斜插的駁殼槍,試探真假的辦法立刻想了出來。「怎麼能證明你棄暗投明,真心抗日呢?要表明這點,你把你那駁殼槍給我!你領道,我掩護,說走就走!」 真是真,假是假,特務不論裝扮得多麼像樣,到底經不住在節骨眼上來試驗。他見劉文彬張嘴要他的手槍,立刻擺手,結結巴巴地表示不同意:「那那那,那可不行,這這這,這槍還是我拿著好!萬一……」 僅幾句話,敵人的整套詭計就讓眼裡不下沙子的劉文彬識破了。他恨透了這個特務,滿肚子氣火一下子竄到了嘴頭上:「是啊,你這種人是不肯把槍交給我的!萬一我把你處死了,又怎能去主人面前領賞呢?」 「劉劉劉,劉區委,你別在槍上誤會,我我我,我完全出於一片好心,也都是為了你們……」 「你為了我們,為我們挽了個圈套是不是?你們覺得如意算盤打得蠻不錯,讓我們在心急如火的時候,冒冒失失地跟你走出去,等和我們的人接上了頭,你們後面跟上來的人,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來個一網打盡,是吧?瞎了你們的狗眼!滾你們的蛋吧!」 劉文彬像手指捅窗戶紙,幾句話就把敵人的詭計捅破了,亮了白。當時弄得假投誠的特務非常尷尬,他灰溜溜地再不想呆下去了,忙遮掩地說:「有話好商量,幹什麼發火?不信服我拉倒……」像個夾尾巴的狗,畏畏縮縮、慌慌張張地溜逃了。 汪霞悟過味來,心裡挺後怕。她暗暗地責備自己:「為什麼和敵人打交道,這麼天真?這麼沒有見識?」 「對敵人可不能像對同志那樣相信。你今天老實得差一點在敵人面前喪失了警惕!這可真危險。」一場短兵接火獲勝的劉文彬,用事實教育著汪霞。 劉文彬看問題的深遠,使得汪霞打心眼裡佩服。在她說,今天又算上了一堂課。劉文彬的話語,讓她愧恧得也真有點不願意再抬頭。 「經一事,長一智,不要淨和自己過不去!」劉文彬望望身旁還在低頭來回光攥自己手指的汪霞。他很理解她眼下的心情,只好輕輕地勸慰一下,接著提醒說:「我們要從精神上作好準備,隨著剛才的小接觸,大風暴會馬上跟著來!」天色黑下來,院裡變暗了。劉文彬和汪霞昂頭挺胸,二目圓睜的立在屋中央,準備接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的考驗。 三 深夜裡,除了鐵路上不時的傳過火車嘁哢嘁哢的行走聲和哞哞哞的怪吼聲,汪霞住屋的周圍,死般的沉靜。 越這樣的沉靜,越給汪霞帶來更多的煩躁。她今天好像吃翻了藥的病人,確實不知道自己是該躺著好,還是該坐著好。總之,躺躺,坐坐,立立,走走,怎麼著也覺得不舒坦。雖說她人在屋裡,心早隨著劉文彬去了。 在街靜、更起、四處戒嚴的時候,劉文彬就被兩個夜襲隊員叫走了。不用問,這是過堂審訊。 「敵人是怎麼審訊?難道問了不說就鞭子抽、扛子壓、涼水灌地收拾一氣?」汪霞,這個忠貞、純潔,二十一歲的姑娘,她雖然出生於貧寒人家,從小失去了父母,跟著哥哥汪洋(黃占立)長大成人,受過苦難,流過辛酸淚,知道那挨餓、受凍的滋味,但從沒經受過這樣的嚴刑拷問,不過,從區長吳英民嘴裡聽說過各種肉刑的痛苦。各種苦痛的肉刑,吳英民都像鐵漢子似地扛住了,這很使汪霞敬佩。被捕前,有時她孩子般地想:「是我不幸被捕了,能扛得住嗎?另一個人被捕了,又會怎麼樣?」 眼下,她真的被捕了。她考慮的不是自己怎麼忍受酷刑,而是在為劉文彬擔心。「他是四十歲的人了,能忍得住?吃得消?誰知道野獸們是在怎麼折磨他?揉搓他?」想到這,熱淚不自主地湧出了眼眶。 她苦痛地走到鑲有大塊玻璃的窗前,視線立刻射向了庭院。借著透出的昏黃的燈光,她清楚地看到庭院裡正在爭豔開放的丁香、海棠。 抗戰第八個年頭的春天又開始了。 汪霞的眼睛雖說落在庭院裡一片盛開的花枝上,心頭卻默默地想著別處。 「我們被囚到這裡,誰知魏強他們知道不?魏強只要知道,他一定會想辦法來搭救!」心情非常煩亂的汪霞,腦子是一會兒想到東,一會兒想到西。人在難處總是想親人,汪霞這時太想魏強了。和魏強的兩年相處,她深知魏強對敵鬥爭挺有經驗和辦法,特別是前年冬天化裝成夜襲隊,突進南關,砸了車站,造成敵人自己來了個火拼那一手,至今汪霞想起來,都感到奇妙。「是啊,他能化裝成特務進南關,也會裝成另一種人到這西關來!他們武工隊的行動是飄忽不定的,有朝一日闖進來,也會把我們救出去!」 這時,她像接到魏強來臨的通知書,魏強好像眨眼之間就會到來,到達這裡,探出大手從空中把她從這間屋裡拽出去,拽回根據地。她高興得樂了。 在她高興的一刹那,一個梆子頭,瓦碴臉,兩道稍低垂的麻刷子般的眉毛,讓她一見就討厭的臉型,很突然的在她的腦海裡出現了。 「真見鬼!怎麼想起這個敗類來?」汪霞比吃了蠅子還膩歪。她想擺脫掉叛徒馬鳴這副吊死鬼的面影;但是不知為什麼,馬鳴的面影像塗滿鰾膠似的牢牢地粘敷在她的腦子裡。以往,馬鳴的卑劣行為,在她腦子裡像掀翻陳年舊帳似地想了起來。 一次,她和馬鳴在一個村莊工作了多半宿,兩人正準備要分手轉移,不懷好意的馬鳴,兩眼射著邪光,開著玩笑地小聲說:「就是你我二人,找個地方宿了就算啦!」話說出口,「嘻嘻」地笑了笑。 馬鳴不正派,汪霞不僅深知,也存有戒心。她一聽馬鳴借開玩笑說出這樣下流的話,加羞帶氣,臉色當時由粉變紅而後白,眼裡直勁地冒火花。她想跟他翻臉,一則,覺得不值得;二則,劉文彬曾說過:「思想改造是個細緻的工作,不能操之過急!」也就使使勁把竄上的火兒壓下去,以端莊的態度,嚴肅的口吻沖馬鳴說道:「老馬,你怎麼不多從工作上想想,淨想些胡的歪的事,說些八不挨的話?你這腦子要不好好擦洗擦洗,將來可危險!」話雖不多,挺有勁。當時,弄得馬鳴真有點難下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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