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五〇


  對面三人六隻眼相互對瞅了一下,戴草帽的說:「我們想上白團,你說該怎麼走?」他說著就朝賈正近前湊,那兩個尾隨著,走成個三角形。賈正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將駁殼槍口對準湊上來的三個人,大吼了一聲:「都他媽的站住!」就在他亮槍喊叫的時候,對面三個人像聽到了一個口令似的,忽地都趴在棉花地裡,跟著就開了槍。

  賈正知道自己很難對付三個敵人,同時,後面還有多少敵人他一時也摸不清。他不敢久停,急忙打滾朝玉米地裡撤。當他剛扔掉草筐,兩顆手榴彈一齊甩過來爆炸了。黑煙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幅人為的幔帳。賈正在這幅幔帳遮擋下,急忙爬起,頭也沒回地串著莊稼逃走了。

  在賈正出事的第三天,魏強他們隱蔽在新安村村邊上一家堡壘戶裡。這天中午,他們一連接到了范村劉連三派人送來的三份情報,內容都是:「石橋據點的三個警備隊員,剛從保定取回一架修好的機關槍,現在正在飯館裡打尖,望趕緊設法搞到手。」

  隊員們聽到劉連三的這個情報,都樂得滿臉堆笑,心裡亂鼓蠕。賈正覺得是個撿便宜的機會,估計魏強一定得撿,忙整理自己的裝束;趙慶田翻來覆去地掂量半天,也認為這是送到嘴邊上的食,不吃真有點可惜;辛鳳鳴……

  魏強、劉文彬乍一接到這個情報,也覺得是個稀罕事,確實讓這挺機關槍饞得有點直咽唾沫。轉頭一想,又覺得味道不對。魏強思索一會子問劉文彬:「敵人為什麼不搭汽車把機關槍運回石橋,偏讓三個警備隊員扛回去?」

  劉文彬說:「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我想,敵人是投咱們的所好,用機關槍當食,想把咱引逗過去,然後在咱吃這塊食的時候,把咱們搞住。」

  劉文彬鼻子抽動兩下,說:「不過敵人要用這架機關槍當食,在機關槍周圍必定藏有撒食的人。從劉連三的情報上看倒是沒有。又是誰在撒這個食?夜襲隊?他們是多半在黑夜活動,大晌午頭來弄這個?恐怕不一定。」

  「不——一——定!」魏強說這三個字時,把間隔拉得挺長,末後,左手托著下巴頦沉思起來。過了一會兒,像對自己,也像對劉文彬說:「如果真的不是敵人布好的局,那警備隊員們敢這麼明目張膽地來,又是什麼原因?……」

  他倆都緊鎖雙眉為這挺機關槍翻來覆去地分析、推斷,總覺得這挺機關槍含著秘密。是什麼秘密?他們一時還真捉摸不透,所以也就很難下定決心。

  嘎啦嘎啦……,一陣車子飛輪響動,劉連三推著自行車走進院子裡。他放下車,手擦汗水,心裡起急地走進屋:「要這挺淨光發亮的機關槍真是易如反掌的事,怎麼就不動呢!真急得人牙根疼!」

  魏強、劉文彬兩人緊著問:「除這三個人還有別人不?」「這仨警備隊員現在在哪裡?」

  劉連三喘著粗氣說:「我左看右查就是他仨,來的時候,他們剛喝過酒,現在正吃飯呢!這可是送到手裡的東西,就看咱們接不接!」末了的兩句話,像煉鐵爐旁的吹風機,想把八九分火候立刻吹成白熱化。

  魏強歪著腦袋又進一步問:「你說,為什麼三個警備隊員敢打一挺輕機關槍在大道走?他們為什麼不搭汽車?你說,這是不是敵人在挽個套兒,引逗咱們朝裡頭鑽?」

  「要挽套兒那就是夜襲隊,不過夜襲隊都是屬鬼的,黑夜活動多,大白天他們不會這麼鬧。再說,也沒見有旁人在扛機關槍的兩側走啊!」劉連三像個參謀在説明判斷情況,也像個小學生在回答試題。「他們不搭汽車我看他們是沒趕上。汽車都是早晨開,他們小晌午起身,自然坐不上。我想他們三個人敢扛著一挺機關槍朝回返,恐怕和誤信夜襲隊的宣傳、與離保定非常近有關係。這兩天咱們的人連著被夜襲隊攆了兩次,跟著就不大明著行動了,這樣一來,他們又認為天下是他們的,當然就敢亮開膽子這麼走了……」

  劉連三有條有理這樣一說,慢慢打中了魏強、劉文彬的心坎;機關槍的香味,也像在引逗魏強、劉文彬的饞蟲。他們一面聽一面點頭,四隻眼睛好像都在說:「你怎麼就想得那麼周到,說得那麼對!」

  魏強、劉文彬又簡單地做了個研究,決定拋開範村,到范村東北角接近石橋的地方去迎頭吃掉這口食。劉連三覺得自己地理熟,自告奮勇當嚮導。魏強把趙慶田、賈正、李東山組成個突擊小組,三人各拿了一張鐮,裝作下地收割莊稼去。劉連三扛條挽有兩根繩的扁擔領著他仨出發了。魏強,劉文彬帶領剩餘的隊員,都倒背馬步槍,拉開距離尾隨著。事情雖然決定了,魏強心裡還是犯著嘀咕。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把什麼事情看得簡單、容易了,往往就是複雜、困難的開端。今天,部隊一出發,他就感到有點把問題看簡單了。

  於是,他的兩眼窺察著周圍,暗暗地想:「難道今天繳這挺機槍比吃小蔥抹醬還容易?魚兒常常見餌不見鉤,吞了餌也上了鉤。我今天會不會成了魚?不想當魚,就需要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本領。要真低估了敵人,鑽進了圈套該怎麼應付?我一定要在卡這挺機槍以前,將情況觀察個清清楚楚?」他扭頭望望日頭,回過臉來瞧瞧周圍。起晌以後,秋收農忙的季節,沒讓他看到一個做活的人。這點,心裡又是個謎。他忙轉身朝後連連擺手。後面,疏散的部隊立刻停在原地,隱伏起來。他踮起腳後跟,望望走在前面的趙慶田他們,他們都蹲下朝西北角——范村通石橋的大道上瞭望。劉連三捏腔拿調地唱著河北梆子:「王先生在大街又把文賣,我只說王先生文才好……」裝作閒散的樣子走出莊稼地。

  魏強溜到地邊上,朝公路上,朝石橋、黃莊……這些據點、炮樓張望了一下,表面上看來還算安定。他自慰地說:「可能將這挺機關槍撿下了!」

  「小隊長!扛機槍的三個警備隊員都喝得醉裡呱咭的,正在樹底下歇涼呢!」賈正貓腰回來,湊到魏強跟前報告。隨他來的劉連三也補充說:「我剛才看到他們醉得都像塊泥片,不用人多,兩支槍就能擒過來。」

  「趙慶田他倆呢?」魏強蹲下來問。

  「老趙他不放心,自己爬上去……」沒容賈正說完,趙慶田躥到魏強跟前,像發現什麼秘密似的大喘粗氣地說:「小隊長,我看不對勁,這仨傢伙怎麼看也不像喝醉的樣。他們東張西望像等待著什麼,他們附近莊稼地裡的莊稼直勁地晃搖,像有人在伏著。」聽過趙慶田的話,魏強像被針紮了一下,眼睛瞪圓地問:「你怎麼看出來沒醉?」

  「醉人醉嘴醉腿。人家說話少,眼不直,腿俐落,機槍抱在懷裡,似乎作著戒備……」趙慶田彙報自己觀察到的跡像。「你都看准了?」魏強緊著問。

  「我這倆眼保准比照像機都准,沒有錯。」趙慶田肯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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