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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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趙慶田嗓子眼哼了一聲,接著說了句:「接插好了!」魏強深深知道趙慶田幹什麼事都是認真仔細的,即便在危急緊迫的時候,也是一竿子紮到底的手。但是,他覺得今天的任務特別重大,關係到之光、清苑群眾飽餓的問題,也就不得不再囑咐:「要仔細再作一遍檢查!」趙慶田使勁地推搡推搡放在橋架上的四包炸藥,晃動晃動插接在炸藥裡邊的導火索,他覺得萬無一失了,便十分肯定地說:「你放心吧,小隊長,一切都好,保證沒錯!」 他倆倒放著細長的導火索,剛要離開毀民橋,咯噠咯噠,無數笨重的腳步聲從橋頂上傳過來。魏強和趙慶田立刻退回橋下,端起駁殼槍靜聽著橋上和橋兩頭的動靜。一截抽剩的煙蒂,帶有指甲蓋大的紅火,從橋上滾落下來,掉在水裡,發出噝的一聲。 巡邏裝甲汽車嗚嗚地開來,嘰哩咕咚地在橋上滾軋著,橋頂上的泥土被軋震得直勁地朝魏強他倆身上掉;探照燈的白光,映得橋底下對面能看清人的眉眼。他倆背靠橋樁,眨眨眼對視了一下。橋上的巡邏裝甲汽車過去了,笨重的腳步聲也消逝了,橋周圍立即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 魏強先爬出木橋,趙慶田拉著導火索飛快地跑了上來。他倆將膠布裹包、精緻而細小的導火索掩蔽在青草裡,一直拉上堤頂,通到了堤外…… 「任務,大家知道,主要是封鎖吊橋,只許他進,不許他出。他要反擊,我們就用火力壓蓋他。具體的作法……」魏強將任務清清楚楚地佈置完,大家也就緊忙在吊橋對過百米左右的地方悄悄地做起隱蔽陣地來。 常景春知道自己今天要擔多少斤,雖說覺得有些沉重,心裡卻滿歡喜。他在一座姑娘墳①旁稍稍一偽裝,歪把子機槍立即隱蔽好了。賈正、劉太生、辛鳳鳴……都悄悄地在常景春的左右疏散開,挖修隱蔽的單人掩體。之後,大家像進入山區的狩獵者,頭頂偽裝、手握武器地蹲在掩體裡等待豺狼到來。 ①姑娘死後多埋在地頭上,是個孤零零的墳頭。 天明了,太陽在地平線上笑得呲了牙。炮樓子頂上,嘀嘀噠噠地響起了號音,號音像似出殯起棺時吹響的大喇叭。隨著號音,橋北頭的鬼子炮樓也嘟嘟嘟地吹起了口笛。過了一頓飯的工夫,魏強對面的炮樓跟前傳過「一二一」的口令聲和沉重的跑步聲;北面橋頭旁邊的鬼子炮樓,也傳過「呀呀」的練習拼刺的嚎叫聲:一水相隔的兩個炮樓的敵人都出早操了。炮樓頂上一個胳肢窩夾著槍的警備隊員,正面朝南,凝神眺望公路的遠方。 魏強知道炮樓頂上的警備隊員朝南面望的是什麼,心裡想:「今天要能按計劃圓滿地完成任務,那群眾又該高興得蹦跳起來……」他想到這,回頭望了下身旁的人們。大家偽裝得非常好,即使離個五七步遠,也難辨別出偽裝底下有人伏著。他把視線又移到南面的公路上,公路上已經有了行人。公路兩側的泄水溝,今天已變得與公路相平了。他知道這是劉文彬領著人們突擊了兩宿的結果。忽然,炮樓頂上發出一片喊聲:「來啦!露頭了!」「呵,不是,一百多輛!」 炮樓頂上又出現幾個警備隊員,他們面向南指指劃劃地嚷叫,咋唬,他們這一咋唬,叫嚷,就像是一群義務觀測員,自動向魏強他們報告情況。時間不大,從公路南面傳來人嚷、驢叫和嘰哩嘎噠的無數大車走動聲。送小麥的大車,三輛一排三輛一排地朝大冉村亂騰騰地擁了過來。十個日本兵肩扛步槍,距離拉得很長,在大車的兩側慢步地跟隨著。二十多個警備隊員,有的徒步走,有的坐在大車上吸著煙。他們以為大白天在大冉村據點跟前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因此,走路、說話,都像趕集、串親般那麼坦然隨便。 前面的三輛大車,走到距大冉村警備隊駐紮的炮樓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唏哩嘩啦都陷進積水的泥坑坑裡。「得得得!駕得,駕!」一個頭戴草帽、身穿紫花衣裳的掌鞭人,大嚷小叫地在趕一騾一驢的二套車,鞭子甩得比炮仗都響。別看隔著層層莊稼,聽那聲音,魏強就知道是劉文彬。劉文彬在公路上手晃鞭子,嘴裡不住地大聲吆喚牲口,眼睛卻止不住地朝茂密的莊稼地裡望。呆了會兒,後面上來幾個人,幫助劉文彬加推帶搡地鬧了一大陣,陷住的大車,一輛也沒趕上來,累得牲口順著四條大腿朝下流汗水。 押運大車的日本兵和警備隊員都陸續走上來。他們望望陷在泥裡的大車,再瞅瞅趕車的人,看起來沒有一個不賣力氣的。 一個日本兵咂咂乾澀的舌頭,搖搖頭說道:「苦力,休息休息的再走!」說了,同另外幾個鬼子,肩扛著槍朝毀民橋北日本人駐的炮樓走去。二十幾個穿草綠色軍服的警備隊員,見日本人讓休息,也就三三兩兩地離開運送小麥的大車隊,大搖大擺地奔警備隊炮樓出進口——吊橋走來。他們到了,吊橋也嘩嘩放落下來。 魏強爬到機槍手常景春的跟前,問道:「怎麼樣?」「你瞧好吧,敵人敢順吊橋沖,我就痛快地給他點點名。」「點炸藥!」魏強扭頭向趙慶田下達命令。 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大地都顫動,兩個炮樓子連晃了兩晃。一股濃煙在金線河上升起,直升到半天空。北邊炮樓上「八路」「八路」地喊叫起來,南邊的炮樓頂上也大聲喊叫:「王隊長,大橋崩塌了一大截子!」 劉文彬在炸藥一響、牲口雙耳豎起的時候,揮鞭朝拉長套的灰叫驢連甩了兩下,灰叫驢四蹄蹬緊,啊啊啊地一陣叫喚,就將陷在泥坑裡的大車拉拽上來,走下了公路,很快就鑽進青紗帳裡。劉文彬背後的所有拉麥大車,都像劉文彬那樣朝公路下面趕,一百幾十輛大車,轉眼之間,都離開張保公路,沒在青紗帳裡了。 「糧車!糧車!」「糧車讓八路軍截跑啦!」「奶奶的快沖出去!追!」「放槍截住!截——住!」敵人在炮樓上朝拉走的大車啪啪地射擊起來,子彈滿天橫飛,卻沒有把一輛糧車攔截住。 趙慶田汗水淋淋地從河堤上撤到魏強跟前,剛說完:「任務徹底完成!」對面炮樓子的吊橋,嘩嘩嘩地放落下來,一群持槍的警備隊員,慌慌張張、懵懵怔怔地連對面地形都沒看,踏上吊橋就朝外面追。 「堵住他!」魏強眼珠瞪圓地吆喚常景春。常景春像開玩笑似的隨著說:「一個也出不來!」一勾扳機,歪把子就嘎嘎嘎咕咕咕地狂笑了,笑得那麼焦脆。 跑上吊橋的警備隊員們,像群被打驚的鴨子,唧唧呱呱地嚷叫著,撅起屁股朝回跑。跑不動的,朝裡爬;爬不動的,就朝防護溝裡滾。 「這次給你們留了面子啦!再朝外沖,別怨不客氣!」魏強大聲朝炮樓裡的敵人嚷道。 啪!一顆槍彈從炮樓的第三層的槍眼裡射出來,在魏強的右肩頭上擦過去。賈正沒容對方抽槍退彈殼,啪!也放了一槍,槍彈送進槍眼裡,從槍眼裡探出的半截槍身,再也沒有抽拽回去。 常景春用歪把子朝吊橋上一掃射,整個目標立即暴露給炮樓頂上的敵人。一個警備隊員探出少半截身子,歪頭用槍瞄住常景春,剛要摳火,劉太生一舉步槍,啪!那個警備隊員的腦袋,像個砸碎的破尿壺,腦漿和血,「呼」的飛濺一下,就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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