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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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宿的討論,人們一致認為:用「真截假要」的辦法最可靠。根據田各莊、大冉村——這兩個小麥集中地點的敵情、地形,可以在群眾繳麥的那一天,將小隊分成兩部分,潛在兩據點周圍的青紗帳裡,待送麥群眾趕到,用鳴槍、追嚷的辦法一鬧騰,將送麥的群眾攔回去,然後打發各村聯絡員進據點報告,說麥子讓八路軍截走了。 這個辦法,魏強認為可以,劉文彬覺得也行。於是,就決定後天這麼幹他一傢伙。大家覺得這麼做,能讓群眾保下一部分麥子,都從心眼裡痛快,也都積極在為後天黃昏的行動做著準備。 第二天,天剛過晌午,太陽直上直下地曬著地上的一切,屋子裡像蒸籠似的那麼熱。有的同志的腰間,讓子彈袋煞得起了一層小米粒大的痱子;有的同志熱得口乾舌燥,有的同志汗水淋淋,一股勁的喝涼水。賈正弄塊蘸濕的手巾,纏裹在頭上;李東山從「萬寶囊」裡拿出上次打伏擊撿的一盒萬金油,讓大家來擦抹。 大娘走進屋,開口問魏強:「外頭有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問我趙河套家在哪兒住,開頭兩回,我沒告訴她,她走了;呆會,她又走回來小聲跟我說:『你就是,怎麼光讓我跑瞎道耽誤工夫?快領我找他們去。』好像她知道你們在這兒的樣子,看怎麼辦?」 魏強心裡尋思:「這個老太太定有來歷,幹什麼的?」劉文彬腦子也捉摸:「這老太太怎麼就知道這家駐隊伍?怪!」人們都望著他倆那驚奇的眼神,房東大娘也直愣眼地望著他倆,等待他倆開口回答。 稍沉默,魏強覺得不叫進來也暴露了,忙跟大娘說道:「叫她進來吧。」 工夫不大,房東大娘領著個穿深藍褂子,青褲子,褲腳用副三寸寬的青腿帶子紮著的老太太朝屋子走來。她左胳膊挎個小籃子,右手拿塊手巾,使勁地擦抹臉上的汗,斑白的鬢角,讓汗水浸得都打成綹。 「你這老嫂子,真有個逗,讓我來回跑了三趟。」老太太和河套大娘一面走一面說。「讓他們看看,我是生人嗎?」劉文彬聽清語音,忙朝炕沿上挪,魏強邊挪著答了言: 「老奶奶,怎麼大晌午頭上趕來了?」 「別說大晌午頭上,就是刮黃風下雹子,也不能耽誤工作呀!」老奶奶說著,將胳膊上挎的半籃子馬齒菜撂在炕上。「老奶奶,你快坐下,喝這碗涼開水,喘喘氣。」跳到地上的劉文彬雙手捧著一碗水,遞給了老奶奶。 人們認得進來的這位挎籃子的老太太,是剛到冀中不久,給魏強送信要收條的那位老奶奶,都一齊上前熱情地去照應她。 老奶奶忙從褲腿裡取出兩封信,遞給魏強。魏強將一封交給劉文彬,忙低頭看自己手裡的信。二人看完,又互相交換地看了一遍,末後,魏強抖動手裡的信說:「按照這上面的指示去執行,事就解決得更好了!」他說完,和劉文彬的笑眼一對,跟著,都咧著嘴樂起來,樂得屋裡的人都有點莫名其妙。 二 幾天來,魏強他們蹲在悶熱的屋子裡,一邊作著執行任務的準備工作,一邊像新郎盼好日子似的盼望執行任務那一天早點到來。那天,終於無聲無息地被盼來了。 吃罷後晌飯,劉文彬將駁殼槍掖在腰間,跟魏強笑著說了一句:「明天公路上見!」匆忙地走了。到半夜的時候,魏強也帶領隊伍出發了。 麥子剃了頭,高粱沒了牛。麥收剛過,又連下了兩場滲地雨,高粱、玉米長得都吞了脖,穀子、黍子也都蹲襠深。人鑽進莊稼地裡去,就像魚兒跳進了水,連個影兒都望不見。雞叫以前,魏強率領他的小隊,串著莊稼悄悄地朝大冉村據點走來,沒聲響地來到金線河南岸的那座炮樓跟前。五六丈高的炮樓子,直橛似地揳在地上。一個挺長、不太寬的木制吊橋,在炮樓東面防護溝的裡面,緊緊地拽起,高高地懸在半空中。 魏強看了下地形,帶領隊伍在一塊蔥蘢茂密的高粱地裡潛藏起來。他從腰間解下昨天領來的那根不粗但挺長的導火索①,問道:「昨天領的炸藥在誰那兒?」 ①點燃炸藥的藥繩子。 「在我這兒!」賈正抱著兩個包包疾步走到魏強跟前。暗想:「這次任務准是分配給我。」心裡高興極了。 「我這兒也有兩包。」趙慶田在賈正身後小聲地說。心裡也在想:「這任務一定給我啦!」 魏強知道他倆都想去執行這個任務,但是,他決定把賈正留下,自己便和趙慶田串著莊稼地,照直奔金線河堤走去。他倆爬上堤頂,一秒鐘沒停,先後朝河身滾了下去,一直滾到水邊。 金線河的河身不寬,流頭挺急。不太平靜的水面上,反映了無數的銀星,頑皮地在擠眉弄眼睛。它就像天上的銀河移挪到地上,攤擺在人間,撂放在魏強他倆的眼前。 魏強趴在潮濕的河邊上,朝西望瞭望近在咫尺的兩座炮樓子。黑糊糊的炮樓頂上,不時地傳過來哨兵的咳嗽聲。兩個炮樓中間,一架木制的大橋,橫架在金線河上,離水面不過七八尺高,這就是那座毀民橋。魏強心裡想:「水深,炸斷橋,任務就完成了多一半。」他扭頭望下趴在身旁、手托炸藥的趙慶田輕聲地說:「你悄悄下水,量一量水有多深。」趙慶田上下脫得不掛一條線,腳丫子輕輕地朝水裡一伸,整個身子也就鑽了進去。他像蛤蟆似的不聲不響地鳧到河中央,脖子一縮,一個猛子潛到了水底下,好半天,頭才從水裡鑽出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繼續朝前劃動,一直劃到河的對岸,朝上游爬行了六七十米,才又鳧水朝回返。 「中間有兩丈多深!」趙慶田被水浸得渾身發抖。他大貓著腰快步走到岸上,緊忙登上褲子,魏強幫他把褂子披上。「走,咱們到橋底下去,給它放上。」兩人各用右手托舉著兩包炸藥,左肘兒不停地搗動身子,一縱一縱地朝向毀民橋底下爬了去。 能對開兩輛卡車的毀民橋,從上到下都是木頭搭成的:木頭樁子、木頭架子、木頭板子、木欄杆。湍急的河水,衝擊得木樁啪啪作響。橋兩頭,炮樓頂上守衛的敵人,喀喀的咳嗽、卡痰聲,聽得異常清楚。他倆輕快地爬到橋下。趙慶田腳踩著魏強的雙肩,攀著木樁朝上爬;魏強肩上負著趙慶田,手上還托舉四十斤重的兩包黃色炸藥,在等待著趙慶田彎腰伸手來取。 趙慶田不慌不忙地把四包炸藥安放好,拿起導火索的一頭,插進炸藥裡。 魏強生怕趙慶田急裡出錯,低聲向他叮嚀:「別急,插接牢固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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