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畔(53)_田原

五三

　　馬隊門口，有兩座崗樓子，站了衛兵，營門柱子上掛了個木牌，寫著「郭爾羅斯前旗保衛騎兵中隊部」。

　　衛兵看來了一群武裝馬隊，還未到戒嚴時候，沒有喊「站住」，也沒喊「口令」，只是拉槍機，把槍端起來。

　　隨在小白蛇身後的四至兒首先把槍拔出來。小白蛇感覺靈敏，立即回頭叱責。

　　「收起！」

　　四至兒勉勉強強的把槍又插在腰裡，小白蛇要大家在營門口下馬。她甩著馬鞭，擊打馬靴，大模大樣走過去。

　　「我是大賚縣保衛團的張團長，來看你們王隊長。」

　　衛兵一聽是大賚來的民防隊長，忙敬了個持槍禮。

　　「報告張隊長，我們隊長還有賀大隊長，已經過江去劉家窩鋪。」

　　「就是他倆個？」

　　「不，還有農安、幹安來的保衛團，加上我們隊上和賀隊長的隊伍一共有三百多口子。」

　　「怪了！」小白蛇一皺眉頭：「他約了我們來，怎麼自個先走了。」接著她又問：「還有誰在隊上？」

　　「張正目。」衛兵回答。

　　「請你進去通知一聲，我有話問他。」

　　「是！」一個衛兵敬了個禮，持槍進去。

　　現在營門口只剩另外一位，跟小白蛇來的幾個人正在衛兵附近遊蕩。小白蛇用馬鞭一示意，立即上去兩個小夥子，繳了衛兵的槍，把人捆起來塞在崗樓子裡。

　　小白蛇這時才把槍亮出來，向裡面走。

　　「二當家的，」四至兒指指崗樓子說：「我留在營門口把風，和看管這個小子。」

　　「——」小白蛇點點頭。

　　名義上說是馬隊，其實只有三十多匹馬，正面是五間青磚平房寢室，兩旁是馬棚，小白蛇等很快的便撲向寢室，並在寢室外面布了哨崗。

　　小白蛇進了裡室，發現四個兵正在炕上賭錢。那個衛兵也伸著脖子看熱鬧，等待張正目起身。

　　張正目是個大胖子，在炕上慢慢的穿軍服，打綁腿。

　　「不准動！」

　　小白蛇把槍管一搖，隨在後面的人上去先下槍。然後把他們集在一起倒背捆綁起來。

　　「自己人嘛，」張正目一副吊兒郎當不在乎的樣子：「何必來這一套。」

　　「王二虎關在那裡？」小白蛇用槍抵著張正目的後腦勺子。

　　「啥王二虎，王三虎？」他翻弄著白果眼裝糊塗。

　　小白蛇氣得本來要用耳光子扇他，為了節省時間，少生閒氣，著夥計們也把他給捆起來。

　　院子並不大，營裡只留下七個人，寢室、馬號、草料房都找遍了，沒有看到王二虎。

　　「是不是帶走了？」

　　小白蛇想，最後只剩下隊長室，門外掛著一把大銅鎖。小白蛇踢了一腳，幾個小夥子跟著齊用力把門撞開。

　　隊長室也是對面炕，一面空著，堆疊了緞子被，俄國毛毯，繡花枕頭，另一面睡著一個人卻蓋了條老藍布棉被，被驚醒了，掀開被子露出一個黑黑的大腦袋。小白蛇沒見過王二虎，那晚來接大青龍，王二虎正在大睡特睡，也沒看清那張臉。

　　「你是王二虎王掌櫃？」

　　「是啊，找你二大爺幹啥？」二虎望著小白蛇手中的槍，心想回姥姥家時辰到了。

　　「我們是大青龍派來的，起來走吧。」

　　「嘿！」王二虎很高興的一掀被子，站起來：「那老小子怎麼來接我？」

　　小白蛇扭過頭去，原來王二虎光著屁股。王二虎穿衣服很快當，扣子也不扣，用紮腰一紮，下炕穿鞋。

　　「好啦！」

　　「快到馬棚備匹馬！」小白蛇吩咐夥計。

　　「選馬我內行。」王二虎跑在前面。

　　他去牽出一匹青灰色大馬，並備上鞍子。

　　小白蛇手兒一擺，所有的人都上了馬，離開營區。到了營門，沒看見四至兒，還有那個被捆綁的衛兵。

　　「四至兒呢？」小白蛇問：「你們喊一喊！」

　　大家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喊著，四至兒沒出現，有人騎馬到茅房，也沒看到影子。

　　「怪了！」

　　「我看定是衛兵那小子跑了，四至兒去追沒回來。」有人說。

　　「等一等他。」小白蛇要大家躲進營房，他同王二虎騎馬在街心張望。

　　「要不要回大車店拿東西？」小白蛇問王二虎。

　　「算啦！」

　　「叭鉤！」

　　槍響了，子彈在他們附近穿起火星子和浮沙。

　　小白蛇吹了一聲口哨，十三匹馬先嘩啦啦沖出營門，沿街飛奔。她帶了另外五個人連王二虎殿后，一面還槍，一面走，同時丟給王二虎一枝馬槍。

　　來追擊的是巡警隊，他們看見由那個衛兵領頭。小白蛇眉頭一縐，手腕一伸，沒有瞄準，那小子便向後仰，不動了。

　　在五個人當中，除了王二虎，都是「頂靠」，一槍一個。來的巡警有二十多個人，被打死躺在牆腳根的有六七個。其餘的都躲在牆後放槍，不出來了。

　　小白蛇打了一梭子，一夾馬腹出了大街，後面跟了上來。街口上十三匹馬還在那裡等著匯合在一起，便向大賚縣方向飛馳。

　　小白蛇想剛才好險，晚出來一步，便被堵在營區裡。向外「出水」的時候，總要傷幾個人。看樣子，四至兒是完了。小白蛇覺得難以向大青龍交待，四至兒是他所甚愛的護衛。

　　在天快亮的時候，大家下馬打尖，吃了幾把油炒麵。休息一會兒，又上馬，沿途小白蛇沒講一句話。

　　她內心中又是難過又是生氣，難過失去了四至兒。生氣沒有找到賀三成、王江海。她永遠忘不掉他們寫給大青龍信上那句輕薄話「什麼嫂夫人」。她要逮住他們，逼著像吃狗屎般，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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