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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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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蛇把外面料理清楚,帶了二光頭、四至兒等進來,大青龍對老三道:「屋子前後派人把守,任何人不准靠邊。」 老三奉命去了,大青龍點燃一袋旱煙,皺起眉頭:「這事真他娘的瘸子屁股『邪門兒』,我們費了好大勁安排,王二虎就是打死他也不會說出來。賀三成那小子怎麼知道我沒有死,咱這裡面一定有他娘的暗樁臥底!」 大青龍環視站在美孚油燈前的護衛們,久久那淩厲的雙眼沒有離開。 四至兒站在燈光比較暗的地方,突然拔出盒子炮,刷的一聲上了紅膛。其他的人也靈敏的拔出槍,圍繞大青龍,槍口指著四至兒。 「媽拉巴子,這是幹什麼?」四至兒面紅耳赤叫起來:「你們還有臉拿槍指著我,呸!」他吐了一口口水:「大當家的懷疑咱們,咱們當中一定有狗虱,是誰?心裡有數。咱四至兒為了表示清白,先斃了自個。」他舉槍。 「不准動,」大青龍大喝一聲:「我不叫你死,你就不能死。」 「我活著難受啊!」 四至兒哭了,二十歲的人哭得像個孩子,哭出了呼啦,所有的人聽了都心酸。 「我再糊塗,也信得過你們。」大青龍充滿了感情的說:「你們都是我親自挑選的,不是鄉親,就是相處十幾年的弟兄。四至兒雖是本地人,十七歲便跟著我『隨龍』,也有三年多,你們都不用多心。」 大青龍磕掉煙袋鍋裡的煙灰,喝了幾口濃茶:「白姑娘咱們還有多少錢?」 「多少?」白玉薇向來懶得計算帳目,回過頭來問三當家的二光頭。 「大概兩三千多一點。」二光頭禿禿的腦袋,他也是個糊塗蟲,管賬管櫃,弄不清楚數字。大青龍也就因為他如此才放心,一個不精於計算的人,反而不會搗鬼。 「湊一千塊錢的莊票,裝在信封裡給我。」 大青龍接著又吩咐:「從這個時辰起,二光頭你親自查哨,下寨門,不准任何人出去。」 「是!」二光頭一挺胸脯,表示聽清楚了。 「還有告訴哥們,收拾傢伙,馬匹一律上鞍,子彈全部帶齊。」 「是!」看情形要開火,二光頭興致勃勃。這一年多來,到處躲民國,實在不是滋味。 「另外挑二十四匹快馬,一長一短,多帶子彈,別帶行李捲。」 「是!」當過幾天營混子的二光頭,越來越高興。居然用力碰了一下腳後跟,可惜沒穿皮鞋,沒有響聲。 「快去!」 大青龍一揮手,二光頭一雙短腿,像滾似的出了房門,奔向前院。 「大哥,」半天沒開口的白玉薇過來說:「那二十個人由我帶。」 「你?!」大青龍搖頭表示不肯。 「你打算的,我看出路數來了,這樁事是我大意惹出來的,應該我來了結。」 「白姑娘,」大青龍很沉重的說:「王二虎是我的朋友啊!」 「他幫咱們的忙,也是我的朋友。」小白蛇堅持。 「你還是帶大隊。」 「是不是不放心我。」白玉薇那張很少有表情的臉,充滿怒氣。 「絕不是這個意思,幹這種事你比我強。我——我怎麼能把最危險的要你幹。」 「我幹定了,」小白蛇把桌子一拍:「不然,咱們拆夥!」 大青龍第一次聽小白蛇說得這麼絕,不由得呆了。拆夥最為嚴重,消滅實力事小,傳出去大當家的帶不住人最沒光彩。 「我是說一句算一句的。」小白蛇的聲音不大,卻很冷嚴。 「好吧!」大青龍無可奈何的同意了:「你明天下午就帶他們先走,往肇源方向,就說和我意見不合拆了夥。然後,你在肇源附近過江,連夜去郭爾羅斯前旗……」 「事辦完了是不是在劉家窩鋪聚齊?」小白蛇問:「說不定,我還能從外面接應,打一陣子。」 「不必,走前我再告訴你。」 「我要跟二當家的去!」四至兒提出要求。 「為啥?」 「當初你掛彩,我沒去照料。全是王掌櫃救了您,今格我也應當去救他,心裡才舒服些。」 大青龍覺得四至兒說得有道理,點頭允許,心中想:四至兒非但聰明,而且忠實。一個聰明人能忠實,太難得。他伸手拍拍站在炕前的四至兒:「這事完了,我一定提拔你。」 「謝謝大當家的。」四至兒感動得聲音發顫。 晚飯,大青龍與小白蛇單獨吃,沒有通知劉雲秋,兩人說了很多話。 所有弟兄們,在吃飯以前,便都收拾好,睡覺時都抱著槍躺在炕上。 老三在大青龍臥房外站班,換班回來,看四至兒還沒有睡,一雙眼瞅著屋樑。 「怎麼沒困?」 「困不著。」四至兒爬起來。 「幹什麼?」 「外面走走。」四至兒紮緊九龍帶。 「小心大當家的找你。」 「他還沒困?」 「燈亮著,聽他在裡邊劃洋火吃煙,又是喝茶。」 「——」四至兒沒理會老三的話,搖晃著走出去。穿過後院天井,到了外院空場子,所有的馬都備好鞍子,他走到自己的青花馬旁邊。 「小子,你幹啥?」 二光頭從背後過來拍了他一下,嚇了一跳。 「我我——看鞍子有沒有毛病。」 「新鞍子那有毛病,」二光頭說:「我看你是膽小睡不著。」 「三掌櫃你太小看我了,咱也見過陣仗。」四至兒笑著分辯。 「快去休息吧,明晚有好戲唱。」 二光頭哈哈大笑,推了四至兒一把。四至兒游魂似的回到裡屋,看見老三已經睡得打鼾。他也躺下來,如同煎活鯉魚,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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