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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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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當家的穿了一身黑,窄笮的黑棉襖,黑夾褲,窄腿帶白襪子薄底小圓口鞋,戴了頂氊帽,提著馬鞭子。馬鞭子一指,「四至兒」立即搬來一張椅子,放在她背後,坐了下去。 這時大青龍已經醒了,看到他們非常高興,又露出白牙齒笑著:「我惦記著大哥,不得不來看看。」小白蛇聲音很清脆,清脆得就像快刀削豆腐,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有事嘛?」 「不太大,沒什麼要緊,賀三成和王江海連絡農安、幹安幾個縣隊,想吃我們。」 「狗娘養的!」大青龍罵起來,接著又擔心家中群龍無首。忙問:「劉家窩鋪情形怎麼樣?」 「我是出來查哨,溜過來的,立即就回去。」 「快些走吧!」 「傷勢怎麼樣?」 「好了,我也想走。」 「行嗎?」 「中!」大青龍掀開被子起來,裡面穿了夾襖夾褲,不脫衣服睡覺,這是他十八九年來養成的習慣。 「還是多養幾天,」四至兒向大青龍和小白蛇請求:「完全好了再回去。」 「不要緊。」看到「四至兒」如此細心,大青龍很高興。他將棉衣、鞋襪穿好,下炕的時候,腿用不上力氣,強撐著。 「白姑娘!」大青龍喊小白蛇。 小白蛇走過來,大青龍對她低聲說了一大陣子。小白蛇面部如同大理石雕成,沒有任何表情。等大青龍說完了,她走到賬桌邊磨墨,從流水帳簿上撕下一張紙,拿起毛筆龍飛鳳舞的寫了十幾個字。等墨蹟一干,折迭起來交到大青龍的手上。 「血衣呢?」大青龍問老三。 「在褥套裡。」老三邊說邊從褥套取出來。 大青龍接過血衣,把紙條塞在裡面:「『四至兒』你把它送到馬隊隊部。」 「我——」四至兒嘴唇突然發抖,向後退。 「怕什麼!」小白蛇眼睛一瞪:「你騎著馬經過營門口,丟在崗樓子前面就成。」 「還是教老三去吧,他在前郭旗比我熟。」 「狗雜種,」老三罵開了:「你也來前郭旗逛,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馬隊營門在那裡。」 「知是知道,萬一他們騎馬來追,我會跑進死胡同。」四至兒說得可憐兮兮。 「好啦,好啦,」大青龍把包袱交到老三手裡:「別難為四至兒。」 老三氣得眼睛鼓得像銅鈴,嘴巴噘的可以拴七八頭驢子。但仍耐著性子收拾行李。 「看看還有多少錢?」大青龍問。 老三從褥套中取出來,數了數:「一共剩了四百七十三塊五角。」 「你把它分成四份,請白姑娘再寫個條兒,三百塊給大夫,一百塊給王二虎,並說明買幾頭豬,幾罎子好酒。館店裡所有的車老板子。還有五十元給趙宗之,二十三元五角給賭鬼王本元,王本元只能給他這麼多,再多,他也不存財。」 小白蛇又撕了張紙把條子寫妥,老三把錢也分好了,放在賬桌上。順手在炕上拿了王二虎一件棉襖蓋上:「還有,再寫一筆,花軲轆車也送給二虎。」 「您不坐車成嗎?」四至兒關心的問。 「成,我要騎馬。」 「我看不必寫了,車留下來,便等於給了王掌櫃。」小白蛇有點不喜歡大青龍變得婆婆媽媽的。 「你不知道這個傢伙為人,」大青龍指指睡得像條死豬的王二虎:「你寫明瞭,他還不一定收。要是不寫明,對他是個累贅,會著人天天洗啊修啊。我已經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不能臨走還留個蘿蔔給他坐。」 小白蛇只好從棉襖底下取出紙條,又寫上一筆順手丟在桌子上。 現在他們準備走了,老三把原先拉車來的兩匹馬備好,牽在帳房門口等著。 大青龍臨出帳房時,站在王二虎炕前凝視了許久,羡慕的說:「二虎,天塌下來你也困得著,是比咱有福氣。」 大青龍、小白蛇、四至兒出了帳房,大青龍先上馬,引了鐙,另一隻腿抬了兩抬提不起來。四至兒過去扶上去。聲調中充滿了悽楚:「還是改坐大車吧。」 「——」大青龍沒有回答,兩腿一夾,一馬當先出了大車店門。四至兒上馬跟上去,小白蛇在最後。老三也上了馬,走的是另外一個方向,往馬隊隊部奔去。 大青龍忍著腿上的傷口磨的痛楚和胸前傷口顛得痛楚,拚命策打馬兒飛奔。四至兒、小白蛇在後面緊趕。過了狐仙廟不遠,便聽到前郭旗街上傳來槍聲。 §四 開江後不久的江面,水有些暴漲,夜風掀起波瀾,拍打著江岸。 一鉤眉月,掛在西天,青色的天體,點綴著無數繁星。 江岸有幾棵小槐樹,夜間看不清上面新抽出的嫩葉,但嗅得到春的氣息。連那整個大草原,早已復蘇,迎接到另一個年頭真正的到來。 大青龍在江邊下了馬,回頭向來路望著,四至兒也下馬,牽著韁繩走過來說:「二當家的在前面渡口準備了船。」 「等一等。」大青龍惦記著老三。 小白蛇仍騎在馬上,看著江面。 「老三會跟上來的。」四至兒勸大青龍先走。 「江岸這麼長,你要他向那裡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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