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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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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很重要。既要善於代表工商界,也要敢於講話,又要勇於爭取合法利益,我們民建就需要這樣的人材。可惜總會這方面的人才是少了一點。」趙治國感慨萬端地嘆息了一聲,說,「最近上海工商界的情況還好嗎?」 「還好,政府調整了商業方面的公私關係,各行各業還算滿意,只是有些問題……」馮永祥想借這個機會把那天會上的意見向他反映。 趙治國不等他說下去,打斷他的話,說:「這方面的問題,今天上午史步老來談了,雖然還存在一些問題,但都是次要的。政府既然大力調整了商業,市場已經比過去活躍,利潤也比過去厚了,那些次要問題就不必向政府反映了。我瞭解黨方面的政策是一杆子到底,只要中央開口了,地方上一定抓得很緊,堅決貫徹執行。執行當中出現問題,地方上也會注意改進的。我們不提,反而顯得漂亮。我和步老商量了,他也同意我這個見解。不知你們的看法怎麼樣?」 徐義德聽到這裡,越發五體投地佩服趙治國了,究竟是中央大員呀!眼光真高。他坐在趙治國斜對面,鐵算盤變成小算盤,趙治國才是真正的鐵算盤。 馮永祥知道史步老上午和趙治國談了上海工商界情況,他很不自然地把臉一沉,覺得一定是江菊霞挖了他的牆腳。那天民建分會開會,馬慕韓有意不請史步雲參加,要不是江菊霞向他打的小報告,找不到第二個人。馬慕韓知道這件事,一定也不開心。他準備了一肚子關於調整商業的意見,現在都用不上了。正愁沒有法子,趙治國徵求他的意見了。 他的臉慢慢又開朗起來,嘴犄角微微露出了一點笑意,改口說:「我完全贊成你的意見。本來麼,政府已經調整了,雖然還有些問題,我們不必再爭了,一爭,顯得上海工商界太小氣,斤斤計較。其實不爭,政府發現了問題,必然會改進的。有些商業方面的朋友,關係到他們切身利益,總想提一下好,生怕政府不瞭解。」 「現在政府的眼睛可亮哩,怎麼會不瞭解!」趙治國說,「這方面的問題,這次我不打算研究了。倒是『五反』後的勞資關係問題,我很有興趣。」 「這的確是個關鍵性的問題。」徐義德想到廠裡的情況,忍不住搶在馮永祥前面讚揚了一句,一看馮永祥嘴囁嚅著,要想講話,他就沒有說下去。 馮永祥果然接過去說:「我最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五反』後勞資關係是一種新的勞資關係了……」 他正要說下去,忽然門外飛進來黃鶯一般的嬌滴滴的聲音:「哎喲,阿永在發表勞資關係的高見哩,快點進去聽聽!」 走進來的是一位中年婦女,身上披著一件紫貂皮的斗篷,進門就解下斗篷,露出一身黑絲絨短袖旗袍,一直拖到黑麂皮高跟皮鞋的腳面。她把斗篷往沙發上一放,一篤一篤地直奔到趙治國面前去。趙治國眯著一對大眼睛向她渾身上下端詳一番,那兩條豐腴的胳臂,給黑絲絨旗袍一襯,益發顯得細白而又嬌嫩。他摘下嘴上的煙斗,把雙手展開,讚不絕口地說:「江大姐這一身打扮,至少顯得年輕十歲,越發漂亮哪!」 「趙副主委怎麼拿我開起玩笑來了?」 徐義德給趙治國這麼一說,認真地朝江菊霞渾身上下打量一番,覺得確實比過去美麗,嫵媚動人,別有一番風韻。 「不信,問問義德兄。」 趙治國不知道她與徐義德的曖昧關係,一句話把兩個人的臉都說紅了。徐義德究竟比江菊霞老練,他很自然地說:「趙副主委的眼光不會錯的。」 「我們德公的眼光也不會錯的。」 趙治國看見馬慕韓站在江菊霞背後抿著嘴笑,連忙跳過江菊霞,走過去,緊緊握他的手,抱歉地說:「你也來了,我還沒看見哩。來,來,這邊坐。」 大家都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江菊霞向趙治國解釋:「巧得很,剛才在樓下遇到慕韓兄,就一道上來了。」 「是我約慕韓兄四點半在這裡見的。」 徐義德看看表:不多不少,正好四點半。他站起來,走到門口,親自把臘梅和四川廣柑提了進來,放在白漆的五斗櫃子上,對趙治國說:「一點小意思,這臘梅倒不錯。」 江菊霞把鼻子一嗅:「好香!」 「何必這麼客氣!剛才潘信老也叫人送了花和水果來,這裡有,以後不要破費了。」 徐義德小聲對馮永祥說:「我們該告辭了,趙副主委有客人來了。」 馮永祥剛打算在趙治國面前暢談一番勞資關係的問題,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把他的話給打斷了。他正感到沒趣,給徐義德一提,馬上就站了起來,向趙治國拱拱手,說:「改天再談吧!」 「大家都是自家人,一道聊聊不很好嗎?」趙治國攔住他的去路。 「阿永拿我們當外人,一見我們就要走。」 「我不拿你當外人,我拿你當內人!」 趙治國張開大嘴哈哈大笑了,大家也跟著笑了,只有江菊霞一個人沉著臉,伸出雪白的胳臂,指著馮永祥的鼻子,說:「我看你一天不吃豆腐就活不下去了,和你老大姐也開起玩笑來了,真沒出息!」 「你放心,我不會拿你當內人的。」 「你還說!」 江菊霞瞪了馮永祥一眼。馮永祥向江菊霞作了一個揖,說:「別生那麼大的氣,算我不是,我的好大姐!」 江菊霞給馮永祥逗得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趙治國給馮永祥解圍,對他說:「還是談我們的勞資關係吧。」 「現在我不敢談了。」馮永祥嚴肅地說,「這裡有勞資專家哩。」 「阿永,剛講了你,怎麼記性這麼壞?又吃豆腐了!」 「大姐,這可是不折不扣的正經話。趙副主委早就曉得你是勞資專家,用不著我介紹。」 「江大姐關於勞資關係的大作,我早就拜讀過了。你在這方面,的確是權威!」趙治國說,「上海關於勞資關係的意見,在全國也很有影響。全國工商界,老實說,是以上海馬首是瞻的。」 馬慕韓內心同意趙治國的意見,他嘴上卻說:「全國工商界是看北京的……」 「不要客氣,的確以上海馬首是瞻的。」趙治國把「馬」字的音講的特別重。 馮永祥會意地說:「對啊,趙副主委說的有道理。」 「在趙副主委面前,我談不出意見來。趙副主委一定比我瞭解的多。」江菊霞喘了一口氣,說,「上午史步老通知我,說趙副主委下午有空,想瞭解一下上海勞資關係問題,要我來彙報彙報情況,意見我可提不出來。」 史步雲和趙治國談完話,出了醫院就打電話告訴江菊霞。她立即向各方面收集材料,下午一點鐘還在資方代理人聯誼會的密室裡開了一個小會,收集了一些意見,又回家換了一身衣服,才匆匆忙忙地趕來。 「你不要客氣,先談情況也好。」 「恭敬不如從命。『五反』以後,上海勞資雙方有對立情緒,可以說,一直到現在還是相當緊張。有少數勞方不但不和資方恢復團結,反而板著『五反』面孔,看不起資方;不少資方因為過去犯了五毒,有把柄抓在工人手裡,抬不起頭來,也不敢和工會往來,敬而遠之,缺乏經營信心,認為勞資談起來總是談不攏的。解雇歇業方面也有問題,譬如機器工業小型廠經營困難,出品不合規格,有幾十家要求集體解雇,雙方都同意了,勞動局也批准了,但是勞動就業決定一公佈,就一律不准解雇;另一方面,機器工業大中型工廠缺乏工人,小型工廠的工人要是能轉過去,可以各得其所,現在勞動局不准;弄得勞資雙方坐吃山空,情緒很壞。」 江菊霞收集的材料就放在她身旁的黑手提皮包裡,怕拿出來露底。她邊想邊說:「資方代理人的問題也沒有完全解決,最近棉紡業還有一些資方代理要求辭職。他們說,如果不准辭職,就做『電話公司』,傳達傳達!……」 「最近慕韓兄倡議,上海資方代理人成立了聯誼會,大多數資方代理人是安心了,要求辭職的是少數,這個問題不難解決。」 江菊霞不滿意馮永祥搶她的話說:「解決以前,總存在問題。」 「那是的。」趙治國含著煙斗,點了點頭,說,「三權五毒問題怎麼樣?」 「這是個大問題,我正要準備講,五毒問題基本解決了。三權問題麼,起先有些混亂,工會要實行工人階級領導,資方啥事體都推給工會管,多數工會不管,要資方管;也有少數工會就管。資方主動放棄三權,產生消極心理,這問題大概很快就叫上總發覺了,區裡可能也反映到市委,市委注意到這個問題,算是解決了。一般的工會是尊重資方三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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