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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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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義德聽金懋廉的前半段話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金懋廉究竟不愧是金融界的老手,熟悉各行各業的情況,提出橡膠業的例證,顯得他剛才那兩句話更加有力了。但他聽到後半段,臉上得意的神情如同一陣急風似的消逝得無影無蹤,可是又無從反駁,順著金懋廉的話說道:「問題就在這上面,中央的決定都很正確,擔心的就是地方幹部執行問題。希望地方財經幹部也要把鄭主任這篇報告好好學習一下。地方要切實執行,不能打折扣。」 馬慕韓打通徐義德的思想顧慮:「這沒有問題,中央財委主任說的話,地方財經幹部會不執行嗎?」 「這個……」 唐仲笙想用稅收問題來進一步說明還有不同的意見,可是老王走到陽臺那兒來,彎著腰,附著徐義德的耳朵,低聲地說:「飯準備好了。」 徐義德站了起來,伸出手來,向客廳裡讓:「進去吃飯吧,邊吃邊談……」 「肚子倒真有點餓了。」潘信誠站了起來,首先走進客廳,宋其文他們接著一個個跟了進去。 約摸過了點把鐘,潘信誠和宋其文他們陸陸續續從大餐廳那邊走了出來,最後走出來的是江菊霞、唐仲笙和馮永祥。馮永祥以主人的身份,請大家在客廳裡歇一會。大家剛坐下,江菊霞看了看手錶,對馬慕韓說:「現在還早,你離開上海半個多月了,信老很久也沒有上公會裡來,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向你們彙報彙報公會最近的一些情況?」 「這個……」馬慕韓見還有別的行業的朋友在,談起來,怕不方便。他知道潘信誠一過了十點就要準備睡覺,便說,「看信老的精神怎麼樣?快到信老睡覺的時間了,我倒無所謂。」 潘信誠今天精神特別好。他不大出來走動,每次出來,總希望多領領行情,恨不得一鋤頭挖個金娃娃。馬慕韓從北京回來,他更希望深談一下。他看出馬慕韓不想談的樣子,不願要求他談,只是說:「吾從眾……」 徐義德想開口,卻叫唐仲笙搶先了:「其老,讓他們談談棉紡業的事吧,我們與棉紡無關,先走吧?」 「好的,好的,」宋其文向徐義德拱拱手,說,「德公,叨擾叨擾,我們告辭了。」 柳惠光跟在宋其文後面走了。金懋廉料他們有話要談,他並不點破,卻說自己有個約會,也得先走。只有梅佐賢站在徐義德背後,他很想插一腳,聽聽他們談談。馮永祥老實不客氣地對他說:「佐賢兄,惠光兄沒有車子,你開車子送他回去好不好?」 馮永祥的命令,梅佐賢敢不聽從?那邊江菊霞對林宛芝說:「你忙了一天,很累了,上樓休息一會吧!」 徐義德今天要林宛芝當主人的。她不知道客人沒走,該不該上樓,同時剛才在陽臺上和餐廳裡聽他們談的一些事體,雖說不完全懂,可是很新鮮,一種好奇的心理和想瞭解外邊的願望叫她要留下來。江菊霞又請她上樓。她的眼睛望著徐義德,徵求他的意見。徐義德已經瞭解江菊霞的心思,他說:「你累了一天,去休息一下也好,樓下我來招呼……」 那些人走了,馮永祥的右手向陽臺一指:「還是外邊坐吧,涼爽些。」 大家在陽臺剛坐下來,忽然唐仲笙又回來了。徐義德讓他坐下,不禁脫口問道:「仲笙兄,你沒走?」 「我走了,可是又回來了。」 馮永祥見大家用驚奇的眼光對著唐仲笙,他向大家解釋:因為今天人多,有些事談起來不方便,剛才吃完飯和唐仲笙江菊霞商量。唐仲笙說他有辦法要宋其文他們走,只要江菊霞一提彙報最近棉紡公會的情況,他就帶頭告辭,把宋其文柳惠光他們帶走,然後再回來。徐義德拍著唐仲笙的肩膀說:「老兄的妙計真多!」 「不然怎麼叫智多星呢,」馮永祥哈哈笑了兩聲,說:「仲笙兄比吳用都高明……」 「我這人矮小,可經不住燒啊,阿永!」 「當然,軍事方面神機妙算,你不如吳用,可是你給工商界運籌帷幄,吳用比你差多了,特別是稅法,吳用一竅不通,更不能和你比。在座諸公,你們說仲笙兄是不是比吳用高明?」「這還用說,」徐義德點頭稱是,說,「仲笙兄是我們工商界的吳用。」 「我?」唐仲笙連忙搖頭否認,「頂多是個謀士,真正的軍師是阿永。我不過是阿永手下一名小小的謀士罷了。是他提出來,要少一點人談話方便,我才用了調虎離山之計。」 馮永祥聽了唐仲笙的話心裡非常舒服,眉頭慢慢揚起。他認為唐仲笙這樣的人要是多幾個,那麼,在工商界活動起來更方便,聯繫的人更廣泛,發展起來更迅速。他並不反對唐仲笙這一番恭維,顯出受之無愧的神情,說:「閒話少敘,言歸正傳。還是聽慕韓兄的高見吧。」 滿天繁星,閃閃爍爍。夜風習習吹來,花園裡的龍柏已融化在夜色裡,馬慕韓遠遠望去,只見模模糊糊的影子。緊靠陽臺左邊的屋沿上有一盞電燈,斜照下來,把陽臺照得亮堂堂的。馬慕韓聽見馮永祥叫他,他的眼光從花園裡移過來,對著燈光出神,想了一陣,反問道:「從啥地方談起呢?阿永。」 「從啥地方談起?你倒給我出起題目來了,」馮永祥微笑地說,「信老,你看談啥好?」 潘信誠並不重視全國工商聯本身的組織問題,他不去北京,料想對他會有安排,果然工商聯執委當中有他的名字。他關心的是要解決「五反」後工商界存在的切身利益的具體問題。但他不表露自己的心思,好像代表大家的意見,說道:「我看工商界代表這次去北京,醉翁之意不在酒,工商聯的組織已經定局了,這方面大家並不重視。大家有興趣的倒是一些具體問題,是不是這方面還可以談談?」 「去的辰光問題很多,回來都解決了。今後的問題是怎樣搞好自己的企業了。」馬慕韓說,「中央對大型企業很重視,對棉紡的大企業更是特別重視。鄭主任的報告裡常常提到我們棉紡業。棉紡業工繳提高,大部分同業都有相當的利潤,八厘股息可以篤定發放了。『五反』的辰光恨興盛紗廠大,包袱重,現在看,廠越大,發展的前途也大。這次史步雲出國,我看,廠大也是一個原因。」 在北京,他聽說工商界有一名代表要參加中國代表團去出席世界和平大會,就希望派到他頭上,結果卻是史步雲,使他感到失望。但他仔細一想,又覺得史步雲去確實比他恰當,不僅在中國工商界聲望高,資產也比他多,年齡更比他大,和國際上工商界的朋友也有過一些往來。他這次沒輪上,並不灰心。他要在上海工商界擴大自己的勢力,提高自己的威信,增加自己的代表性;政府自然而然會重視他。他在工商界便會一步步飛黃騰達。可是,這一次沒去成,畢竟遺憾,現在談到這件事,心裡也還深深感到惋惜。 「步老現在是交運的辰光,代表我們工商界出國,也給我們增加了光榮;又當選了民建總會副主任委員,以後上海工商界在民建總會裡的發言權提高了。」 潘信誠酸溜溜的醋味隱藏在讚美辭句的後面,嗅覺靈敏的馮永祥聞到了,他不戳穿,安慰潘信誠說:「這次要是信老到北京去參加會議,我想,你也一定會當選總會副主委的,說不定會和史步老一同出國……」 潘信誠有意半閉上眼睛,好像看破了這些榮譽,淡然地說:「不,總會的朋友瞭解我身體不好,凡事都照顧我,不讓我擔負繁重的工作;中央首長也清楚我身體衰弱,連北京開會都不能去,怎麼肯讓我出國呢?」 「確實這樣,」馬慕韓說,「醞釀正副主委名單,有人曾經提到信老,照顧到信老身體,也考慮到上海要是有兩個人當選,怕影響別的地區不好安排。」 「是呀,中央考慮的全面。」江菊霞得到史步雲當選民建總會副主委的消息,興奮得一夜幾乎沒有睡覺。水漲船高。她感到她在工商界和民建會的地位也因此提高了。她順著潘信誠的話說,「信老說的對,步老當選了總會副主委,上海工商界在總會的發言權提高了。」 「總會裡代表我們說話的人越來越多了,趙副主委對我們上海工商界也很關心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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