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上海的早晨 | 上頁 下頁
序5


  【附錄:為黨的政策而戰】

  ——揭露「四人幫」批《上海的早晨》和製造「桑偉川事件」的真相

  一九七一年三月二十五日,黃浦江畔,風雨交加。

  這天上午,在上海市盧灣體育館,一位名叫桑偉川的青年,被當眾戴上了手銬,罪名是「現行反革命」。這位青年處之泰然,揚起兩道濃黑的眉毛,冷冷一笑。

  桑偉川到底犯了什麼罪?他的命運如何?震動上海、波及全國的「桑偉川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這是長期以來,特別是粉碎「四人幫」以後,許多人所關心的。

  如今,真相大白了。上海市煤氣公司助理技術員桑偉川,僅僅因為寫了一篇評論《上海的早晨》的文章,堅持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針,就遭到張春橋一夥殘酷迫害,被非法判處七年徒刑。「桑偉川事件」是「四人幫」蓄意製造的一起駭人聽聞的反革命陰謀事件。

  這一事件的發生,要從丁學雷的文章談起。

  一九六九年七月十一日,《人民日報》發表了一篇大文章,題目是《為劉少奇復辟資本主義鳴鑼開道的大毒草——評〈上海的早晨〉》。作者的署名「丁學雷」,乃是「四人幫」的反革命別動隊——原上海市委寫作組的一個筆名。這篇文章是「四人幫」授意起草,由其在上海的一個餘黨修改、定題,然後交給「四人幫」在《人民日報》的親信,作為「炮彈」發出來的。隨後,新華社轉播了這篇文章,在一個月內,《人民日報》連發五整版批判《上海的早晨》的黑文章。「四人幫」之意不在評書,而在反黨,借機攻擊陳毅同志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為他們勾結林彪篡黨奪權鳴鑼開道。

  桑偉川讀了這篇文章,心裡感到憤憤不平。他認為,丁學雷的文章是修正主義的,而周而複同志的長篇小說《上海的早晨》是香花,不是毒草。

  不平則鳴。過了三天,即七月十四日,桑偉川就著手寫批駁丁學雷的文章丁。這個小夥子出身于勞動人民家庭,初中畢業後,於一九五六年進廠當實習生。他讀了不少馬列的書和毛主席的書,尤其愛好哲學和文藝。他勤於思考問題,也敢於發表自己的見解。

  他反復學習毛主席關於中國民族資產階級的論述,仔細瞭解上海三反、五反運動的情況和黨的政策,同小說對照起來加以思考、分析。兩個星期功夫,初稿寫出來了。桑偉川領導的青年哲學小組,對這篇稿子討論過六次。大家圍繞稿子的基本觀點以及是否公開發表等問題,展開了自由而激烈的爭論。桑偉川聽取組內同志一些好的見解,但在原則問題上沒有妥協。他說:我們學習毛主席著作,必須聯繫實際。對作品評論,不是誰說了算,要根據區別香花和毒草的六條標準,看是否符合毛主席、黨中央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只有這樣,才能繁榮文藝創作。

  桑偉川把稿子寄到《文匯報》。這篇題為《評〈上海的早晨〉——與丁學雷商榷》的文章,闡明了與丁學雷的原則分歧。桑偉川認為,小說「如實地反映當時階級鬥爭,階級矛盾,並描述怎麼以無產階級的路線政策改造資產階級,解決階級矛盾,階級鬥爭的。作者是站在保護工人階級的立場歌頌了對資產階級鬥爭的勝利」。

  桑偉川的文章很快地落到張春橋的手裡。這個國民黨老牌特務一看,如獲至寶,隨即「批示」:桑文可以考慮發表,報社要寫編者按語,發給一批積極分子討論一下,有準備地打好這一仗。「四人幫」在上海的一個餘黨,立即下令瞭解桑偉川的「情況」,要《文匯報》加緊做好「批桑」的準備工作。《文匯報》趕緊擬訂了一個「深入批判」《上海的早晨》的「發稿計畫」。張春橋看了兩遍,又密密麻麻寫了一段黑批示。他承認:「這一仗不大好打」,「難在要使中間派也覺得我們對」。他所指的中間派,就是人民群眾。他心懷鬼胎,陰險毒辣,下令「把桑偉川的文章列印出來,多找一些人看一看,甚至可以考慮,找對立雙方開座談會,在上報以前演習演習看」。那個餘黨也學著主子的腔調一旁吆喝,批道:「準備工作做得充分一些,找對立雙方的座談會,把有些論點『放』出來。」

  為了這次「演習」,《文匯報》著實忙了一陣。準備工作如此「充分」,連「桑偉川一方」的動態都探得一清二楚。會前,《文匯報》派人找桑偉川「摸底」,然後密報張春橋。

  在張春橋的指揮下,經過一個多月的周密準備,「演習」開始了。

  十月十三日,桑偉川衣著整潔,興致勃勃地來《文匯報》赴會。「對立雙方」擺開了陣容,一方人數眾多,如臨大敵;而另一方只有桑偉川一人。「討論」一開始,桑偉川就開門見山地說:「對這部小說,我是帶著問題去看的。對丁學雷的文章,我也是帶著問題去看的,覺得很難說服自己。就拿怎樣寫資本家的本質這個問題來說,丁學雷的文章說馬慕韓露出了馬腳:既然是有馬腳露出,那麼作者也就不能算掩蓋資本家的本質了……」他理直氣壯地講了一通。奇怪的是,對方保持沉默,幾乎沒有打斷他的發言。原來,按照張春橋一夥的佈置,先要「讓桑偉川充分把觀點放出來」,然後再抓住他的「辮子」,對他進行圍攻。而桑偉川真理在手,無所畏懼,在團團包圍之中,單槍匹馬地和對方辯論了三個多小時。他用事實和道理,把飛來的帽子、棍子打得落花流水。

  十一月二十日,《文匯報》按照張春橋的旨意,發表了桑偉川的文章和信,並加了一個由張春橋和那個餘黨修改定稿的「編者按」,誣衊桑偉川同志的文章是「新長出來的毒草」,煽動「一切革命同志」都來投入「這場批判與反批判的鬥爭」。當天,《文匯報》派人瞭解桑偉川的「反映」。桑偉川嚴正指出:「你們的『編者按』說,我的文章是新長出來的毒草,這應擺事實,講道理,不能單靠下個結論。」他說:「問題越辯越清楚。為了便於爭論,你們可以發表批判我的文章,但要擺事實,講道理,不要一發批判文章,群眾看了都嚇得不敢講話。」

  桑偉川哪裡知道,「四人幫」就是要用法西斯大棒,封住人民的嘴,不讓群眾講話,以便任他們愚弄、宰割;而他自己,正是「四人幫」及其鷹犬拚命要獵取來「殺一儆百」的對象呵!

  以《文匯報》的「編者按」為信號,張春橋一夥對桑偉川開始了一場瘋狂的反革命圍剿。文的和武的兩路夾攻,帽子和棍子雙管齊下。

  《文匯報》上,一片刀光劍影。短短兩個月內,《文匯報》以《徹底批臭反動小說〈上海的早晨〉》為通欄標題,發表了整整十一個版面的文章、評論、報導、來信、座談紀要等等。

  《文匯報》的「編者按」發表以後,過了三天,桑偉川就遭到批鬥,從此連續不斷,逐步升級。過了二十天,即十二月十日,張春橋、姚文元又親自出馬,在上海召開的大學文科座談會上叫囂,桑偉川「是右傾翻案思潮的產物」,要把他「放到社會上批」,並指令一些單位去揪鬥桑偉川。主子一聲令下,馬天水、陳阿大等立即行動,霎時間,上海掀起了一個跨行業的「批桑」運動。

  辱駡和毆打,封不住桑偉川的嘴。一有機會,他就張開嘴巴,為堅持真理而抗爭。請聽聽他的聲音吧!

  他對《文匯報》的人說:「你們的『編者按』是錯誤的,希望你們公開認錯!」

  十二月六日,桑偉川在批鬥會上大聲疾呼:「我寫了一篇文章就拿我當敵人看待,對嗎?要好好區別兩類矛盾。我是人民的一員,我的觀點應允許保留。」別人喊口號:「徹底批臭《上海的早晨》!」桑偉川卻高呼:「《上海的早晨》是香花!」這天晚上,宣佈他「留廠審查」,又拉去批鬥。他遭到拳打腳踢,眼鏡也被打壞了。

  十二月八日,《文匯報》派人「摸」桑偉川的情況。桑偉川說:「昨天我在隔離室裡,學習了毛主席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想了一下。我認為自己的看法是正確的。批判會開來開去這些內容,還是我講得多,他們講得少,斷章取義,講不過我。」說著,他打開本子,「我理了四條:一、批判會應採取和風細雨的方法,使人心服口服;二、不准人身攻擊,不要將對方推到對立的立場上去;三、暫時不能口服心服,應允許我保留觀點,不要亂上綱;四、要對我批判,只要不動手,我還是願意聽的。」他的要求合情合理,他的態度懇切感人。可是,當時他不知道國民黨特務張春橋一夥幹的是見不得陽光的反革命勾當,他們敢這樣辦嗎?

  每天,從批鬥會回到「牛棚」,桑偉川已精疲力盡。但是,他不休息,他還要寫。不是寫檢查交代材料,而是寫揭發批判文章。不僅寫,而且投給《文匯報》、《紅旗》。

  十二月十五日,桑偉川在《〈文匯報〉形「左」實右傾向必須糾正》一文中寫道:「我寫了一篇文章,觸犯了哪家的皇法?對作為群眾一員的我專政,試問你們是什麼階級?」

  十二月三十日,桑偉川在《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一文中說:「瞎叫嚷一通,把不同意見的同志當作敵人來打擊,必置於死地而後快,自己一面孔純粹的馬列主義者,凡是不同意他者都是『牛鬼蛇神』,『新毒草炮製者』。他們玩盡馬列主義理論名詞愚弄群眾。從極『左』到極右,軟硬兼施,為著吞吃人的靈魂。」

  在「牛棚」裡,倔強的桑偉川,時而奮筆疾書,時而踱步沉思。就這樣,他懷著「為真理而鬥爭的」激情,送走了六十年代的最後一個夜晚,迎來了七十年代的第一個黎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