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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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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朝這方向想,因而先有片刻沉默,然後眾人間年齡最長,而且丈夫、子孫俱在的顧本嬤,才乾咳一聲,清清喉頭,以著對一切俱有圓熟的體諒,平靜和緩的說: 「阿罔啊!不是我愛說你:只有你這個人,會這樣猜想別人。說人嘴這麼壞,像刀切菜。」 阿罔官輕哼了一句,但不曾接口。顧本嬤看著阿罔官臉上神色,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說。 一時沒人說話,眾人皆低著頭搓洗衣服,有一會後,才交頭接耳的又絮絮低語,突然再爆出的是罔市高亮的大嗓音: 「什麼?那款人會給女兒嫁妝?他大孫滿月,送來的油飯裡,一粒蔥頭、一片肉都沒有。」 女人們先是嘰嘰咕咕笑著,接下來,自是追問罔市說的是哪一家了。 林市始終靜默的傾聽,別人笑,她也跟著嘻笑,女人們所談論的,對她來說充滿無盡的新奇。以往在叔叔家,嬸嬸長年躺在床上,說是身上染病,卻又一個個孩子不斷的生產,林市得照顧八個堂弟妹,還得兼顧生病的嬸嬸,整天只見永遠做不完的工作,加上戰亂連年,天一昏黑,家家即把大門緊閉,林市幾近乎沒有機會聽得別人閒談,當然不知曉四鄰究竟有何事故,即使偶爾聽來,在那時候,也絲毫不感到興趣。 直到相識阿罔官,聽她編排各種道理,林市才恍若第一次看到過往不曾著意的許多人、事,只可惜大多數被談論的人,始終未得謀面,否則,該會更有趣味的,林市這樣想。也模糊的以為,將來有一天,她或有可能像其它女人,圓熟的參與入談說,知曉誰是誰,曾做過什麼事,並能加以評論。 那天早晨,由於眾人話題十分熱絡,就這麼一耽擱,林市回到家,已有十點多,一進門,看到陳江水坐在廳上竹椅,林市心裡即知道不妙,果然陳江水一見面,惡狠狠的呼喝: 「死到哪裡?」 林市畏縮的挪挪抱在腰間盆裡的衣服。 「幾件衣服洗一個早上,你愛洗衣服,我去包回來給你洗,包你一年也洗不完。」陳江水仍粗聲的說。 「今天比較擠。」林市小聲的企圖分辯。 陳江水一把跳下竹椅,欺過身給林市一個巴掌。 「我幹你老母的××,我跟你說話你還敢回嘴。」 林市撫著紅腫的臉頰低下頭,陳江水有一會才續說: 「一定又跟阿罔那個老不死的老賊婆一起,我駛伊老母的××,你再跟她說人長短,小心哪一天我用豬刀割下你的嘴舌。」 陳江水的語意十分認真,一點不像僅在恫嚇,林市驚懼中身子微略發抖。然後,林市看到陳江水的一隻手朝前胸伸過來,已然知曉他要的,但林市仍止不住出口尖叫。 他在晨間到豬灶殺豬完後回來要她,這已經成種習慣,只是他多久會要她一回並不一定。剛過門來那陣子,林市幾近乎隔天就要承受他男人一次,有時間隔時間更短,甚且一天幾次,他總是在她不備中要她,不管她灶裡還燒著火,她手上正披曬衣服,而至引得她連聲尖叫。 林市當然也曾本能的抵擋過,只不過陳江水的力氣遠非她能對抗,最後,她仍得被壓在下面,看著她男人油光閃亮的臉面逐漸迫近,看著他瞇細陷在肉裡的眼睛,閃著獸類般的光。 他還每次弄疼她,在那昏暗的房間內,林市無法區分他究竟對她作了些什麼,出於直覺的羞恥,她也不敢睜開眼睛看陳江水確實的舉動,她只知道他緊迫的充塞在她下肢體間,也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痛楚難抑使得她只有大聲呼叫與呻吟。 還好不管怎樣,時間再長再短,這事情總會過去,那時刻陳江水翻身下來,躺在床上立即入睡,呼嚕的鼾聲響起,林市就知道她一天中最難承受的時刻已然過去。起身整飭好衣服,雖仍有殘餘的痛楚,但不嚴重,而且累積多次的經驗,林市知道,這痛楚很快會消失,只要陳江水不再侵襲她。 因而,幾近乎是快樂的,林市走出房間,趕向灶前。這已經成為一個定例:在陳江水要她的那一天,他會帶回來豐富的魚、牡蠣,偶爾還有一點肉片,再特別的,居然出現有肝臟類的內臟。林市仔仔細細的翻過今天放在灶上的食物,才滿意的回到廳堂,挽起一盆未曬的衣服,走到屋外。 不颳風的鹿城三月天,天無比的亮麗,勻勻的一片藍色,滿鋪在整個天際,海天接處,一叢叢海埔地上的蘆葦,也長了春芽,新綠連綿,只不過陽光雖是十分輕柔,仍不敵春寒,絲絲寒意迎面拂來。 林市很快的在竹竿上披曬好幾件衣褲,愉悅的回屋裡正待煮食中餐,才想到忘了將裝衣物的木盆拿進來,回過身一腳剛踏出屋外,隔壁緊鄰的矮土牆角正沖衝撞撞出一個人影,是阿罔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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