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林海雪原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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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勳蒼對戰士們無數次的滑動,激動起他的老本領,他跑到劍波行進的旁邊急促地道:「二〇三!二〇三!交雪朋友,學滑雪,苦練精練滑雪的硬功夫,我會,只要有滑雪具就成。嘿!要是咱們掌握了這門技術,那才快呢!」 「一點不錯!」少劍波興奮地道,「掌握了滑雪技術,那時大雪就像成了我們汽車的公路,火車的鐵軌,飛機的天空,兵艦的海洋。下決心掌握這門技術。」 黎明前,風消雪停,一股清冷,壓蓋上身來,伴著一夜中和風雪搏鬥的疲勞,戰士們忍受著饑寒和疲勞,艱難地前進著。少劍波不住地看著夜光指北針,掌握著前進的方向。 有時前面為了選擇一下便於行走的道路,隊伍稍微停一下,哪怕是半分鐘的時間,戰士們就要蹲一蹲,解解乏。只要戰士們一蹲下,便臥在雪坑裡呼呼睡著,哪怕是一分鐘,戰士們也睡得那樣香甜。白茹的尖嗓子馬上就會呼喚不止:「起來!起來!別睡,睡著容易凍壞。」 真的,此時如果誰要睡上二十分鐘,就會把你凍僵,那時誰也別想能用自己的力量再爬起來。 戰士們艱難地走著,靰鞡在腳下吱喳吱喳的叫喊聲,隨著疲勞而沉重的步子,更加厲害。 汪汪,突然傳來小狗的驚吠聲,犬吠驅走了每個戰士的困倦,全體戰士不約而同地以警惕探索的目光向吠聲望去。遠處有孤燈微弱的光亮一閃,戰士們頓時一陣緊張,都清醒了。 少劍波急帶著小分隊向著孤燈奔去。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這裡沒有大股匪徒,但這個情況是可喜的。逼近時,原來是一所孤零零的小茅屋,屋簷只有人頭高,屋裡噴出了誘人的酒香肉香。四周再沒有什麼情況,只有一隻小黑狗,在草垛根下,望著這群客人冷叫。 推門進去,只見兩個六十歲上下的老夫婦,滿臉驚恐,眼眶飽含淚水,直瞪著四隻眼睛,望著突然進來的生人,一聲不響。 炕桌上擺著酒壺,鍋裡煮著肥肉,騰騰地冒著熱氣,滿屋噴香。 少劍波根據眼前這些情況,已斷定了這裡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他先安慰了老夫婦,當老夫婦確信劍波不會害他們後,便吞吞吐吐訴說了這裡發生過的一件事。 在兩天前,這場大風雪剛剛來臨,這裡來了素不相識的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日本鬼子的軍用大衣,帶著一支匣子槍,女的身穿一件棉皮袍,凍的哭哭啼啼。這是十三年來兩位老夫婦的家裡第一次來的生客,也是第一次有人光臨他的茅舍。 原來十四年前,老夫婦的兩兒一女,被惡霸勾結日本憲兵殺死了,他們都是反滿抗日先進愛國的知識青年。從這以後,老夫婦便隱居在這絕少人跡的林海裡。他們養雞養兔撿蘑菇,來苦度著這失去了兒女的晚年生涯,風雪雞兔伴隨著他倆消磨餘生。 「這兩人一進門,」老頭子歎了一口氣,滿臉皺紋,浮出無限淒冷的表情,「那個二十五歲上下的女人,凍的滿身亂顫,哭哭啼啼,看樣子是懷著滿腹心事,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那個男的就不然了,三十七八的年紀,賊眼賊神,氣勢洶洶,進門就要酒要肉,殺我們的小雞,煮雞蛋,一罎子山棗酒,喝的精光精光。天天醺醺大醉,不說人話,說他是共產黨的探子,並說共產黨就是共產,到了哪裡共到哪裡,糧米菜蔬,田地房產,雞狗鵝鴨,衣服被褥,燒酒大煙,什麼都共,就連年輕的女人也共……」 說到這裡,老頭子長歎一聲:「唉!這還成什麼體統,長官,這些沒人性的共產黨一定要除滅。」老頭子臉上泛起了一陣惱怒。 少劍波為於急於瞭解情況,所以決定不忙於解釋老人對自己党的誤解,因此用一種同情的聲調道:「老大爺說下去,這個惡鬼哪裡去了?」 「這兩天那個男的軟一會兒,硬一會兒,不知向那個女的要什麼東西。那個女的一直是愁眉苦臉地說:『找不著他!什麼也不能給你。』說得模模糊糊的,也弄不清是啥東西。今天半夜大風雪停下來,那個男的就逼俺老兩口起來給他煮肉溫酒,說他吃了要走。 「那女的剛穿好衣服,就大罵起來,說什麼東西被男的偷去了,變臉變態地向他要。那個男的卻洋洋得意地說:『沒拿。』兩個人就廝打氣來。最後那個女的說:『你不給我,我告訴定河師傅!』那個男的聽到這話最初一愣,可是立即又變得那麼凶,朝著女人臉上狠狠揍了一個耳光,還破口大駡:『臭娘兒們!不識抬舉,不給你個黑的,你不知我的厲害。』罵著,一把抓住了女人的亂髮,拖了出去。那女的在屋裡時還掙扎,可是一到門外,便高呼:『救命!救命……』我們老兩口便跑上去解勸,還沒等我開口,被那男的一腳把我踢倒,直罵我: 『老雜種,多管閒事!』等我爬起來,他已去遠了。停了不多時,那男的滿臉殺起地返回來,那女的可不見了。他回來端起酒碗,一連喝了三大碗,就在這時,外面狗咬,他像一條驚槍的凶狼,拉著大衣奔出門去,朝正北望了片刻,撒腿就往南跑了。」 「多長時間了?」少劍波急問。 「和你們腳前腳後,不差兩袋煙。」 劉勳蒼把拳頭一握,「騎馬追吧!」 少劍波沒言語,眉頭一皺,走出門來,此時天已微明,地上的兩趟腳印,頓時使少劍波臉上浮出微笑,嘴裡嘟嚕了一句:「這個笨蛋……」 這兩趟腳印,不在一個方向,一朝正南,一朝西北,翻過一個小山丘,進入密密的灌木叢。後者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扭打拖拉的痕跡。 「快點吧!二〇三,追上去吧!」劉勳蒼和幾個戰士更顯得急躁。 少劍波沒理睬,望著正西那溜扭打的腳印道:「白茹!小高!這裡有人命,快去看一下。」 「我也去!」劉勳蒼跟在白茹和高波的後面,向西北的小山包奔去。 少劍波瞅著正南那個腳印,向楊子榮微笑道:「這個笨蛋,給咱們留下了蹄子,我們這位雪朋友真夠幫忙的。」 「夠朋友!」楊子榮咧嘴笑道。 「現在只有你去我最放心,楊子榮同志。」劍波以深思的眼光看著楊子榮,「為了利用這個笨蛋,多向匪巢領咱們一程,所以還不要馬上捉住他。但是有一條原則,不能弄丟了,所以你要根據氣候,根據情況,具體決定。」說著他和楊子榮仰頭看著暫時還沒有落雪的低壓的雲層。 「是!二〇三首長,我明白了您的意思。可以走了嗎?」 「你的助手是孫達得,他的腿長,又熟識林間氣候。」 楊子榮、孫達得披好偽裝服,踏著匪徒留下的腳印,向著茫茫的雪原追蹤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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