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傻孩子!我敢作證,他要倒打一耙,說我陷害他呢?他大小子是翻譯官,他跟高鳳岐又是親戚,咱鬥不過他。」「這一說就白白便宜了他嗎?」

  「你別著急啊,捉姦要雙,抓賊要贓,慢慢地來,等抓住他的證據再說。」

  解文華這一番話,說得有頭有尾,有來有去,比何大拿說的那話,可就帶勁兒多了,又粗又野的刁世貴不能不信,何況,他又把一個年輕漂亮、聰明伶俐的姑娘先弄到手呢。所以他就信以為真。這門親事也就算是訂妥了。那麼,什麼時候結婚呢?他們這號人對這樣事,向來是慢不如快,快還不如急,定規了後天就辦喜事,這一傢伙可把個刁世貴樂得合不上嘴,當天就通知他的親友、他的家裡準備辦喜事。

  刁世貴的家是哪村呢?

  離小李莊只有十五裡路,在西北方向,村名叫刁家樓。

  他家幾輩都很窮,現在家裡只有一個七十多歲的父親和六十多歲的一個叔叔。一家老少三個光棍兒,聽說他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媳婦,後天就家去結婚,自然高興就甭提了。刁世貴怎麼要回家去結婚呢?他是要鬧鬧排場,擺擺闊氣,在鄉親們面前抖抖威風,顯顯本領。刁家樓也是個小據點兒,緊靠著大公路。因此,他家去結婚也並不害怕遊擊隊的襲擊。他沒有想到,這一回家結婚可就結熱鬧了。

  怎麼說,刁世貴一回家結婚就要熱鬧了呢?

  原來,縣委書記田耕就隱蔽在刁家樓。刁家樓不是敵人的小據點兒嗎?不光是小據點兒,還是「愛護村」哩!這「愛護村」是什麼意思呢?據日本侵略者說:是因為老百姓統通地愛護大日本皇軍,愛護這個據點兒,愛護這一段公路。所以嘛,就名之為「愛護村」。在他佔領的地方,鐵路公路的兩旁,這樣的「愛護村」

  還是真不少,聽起來真好象是中國人都愛護帝國主義強盜似的,其實怎麼樣呢?變戲法兒的怕掀起毯子看,賣生西瓜的怕打開瞧。下邊咱就看看這個「愛護村」是怎麼樣的情形吧。

  這個村子本來不大,一共才有三十來戶人家,只有一條東西街,全村也不過一百米長。別看村小,位置重要,緊靠著通往北京的大公路。

  村在公路的東邊,距離也不過一百五十米。就在這一百五十米的中間,修了一個大炮樓子。原先裡頭駐的是日本軍隊,最近才換了高鐵杆兒的一個小隊偽軍。

  這個村子的街口胡同口早已就壘起牆來,只有兩個街門在白天開放。別看這個村子不大,還住著偽大鄉公所,周圍的好幾個大村,都得歸這兒管轄。村裡也有偽自衛團,黑夜白日站崗放哨,看守公路,看守村莊,盤查過往的行人,為的是嚴防抗日軍民的活動。

  照這樣說法,這個小村成了敵人的保險坑兒。

  那麼,縣委書記田耕怎麼能夠進得去?進去之後他又藏在什麼地方呢?原來就是偽自衛團的團長把他領進村的,不光是把他和白山領進了村,連大女帶武男義雄都領到了村裡。

  在這幾天的夜裡,金月波和齊英也常來常往。田耕他們住在誰家呢?就住在偽自衛團的團長家。這人的名字叫刁萬成,有三十多歲,大高個兒,黑臉龐,能說善道,敢作敢為,他就是這個村裡共產黨的小組長。這村連他一共是三個黨員。別看黨員只有三個人,可是把偽自衛團和偽保長都給掌握起來了。偽保長得聽刁萬成的指導,不敢作壞事。

  偽自衛團裡邊有好幾個是民兵,他們在偽自衛團的掩蓋之下,進行抗日活動。莫非他們暴露不了嗎?暴露倒是暴露過,只因為有縣裡的飛行員、鋤奸組常常到這兒來保護他們,曾經鏟鋤過幾個漢奸,就把這個村子給鎮住了,再也沒有敢毫無顧忌的偽工作人員。再說,老百姓當中,有幾個不願意抗日救國的?誰甘心受日本鬼子漢奸的欺壓糟蹋呢?不光是這個村子如此,好多個村莊都是這樣。所以象這樣的「愛護村」,實際上還是愛護共產黨八路軍的。

  刁萬成家緊靠村南面,只隔一道土牆就是野地。這院的房子是一正兩陪,沒有南房。北房的後身有一道暗藏的夾壁牆,它從佛龕背後的視窗跟屋裡通氣兒。正房是一明兩暗。刁萬成跟他的老婆孩子住在西里間。他的老母親住在東里間。田耕和白山還有武男義雄三個人就住在夾壁牆裡頭。大女就跟老太太睡在一條炕上。

  論起來她們還是沾點表親。大女跟老太太叫表姨,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顯得更加親近了。那麼,大女那幾個女自衛隊員怎麼樣了呢?因為她們沒有作戰經驗,在敵人「清剿」的時候,那是非常危險的。因此,就讓她們把槍堅壁起來,投到外村親戚家暫時躲避。只有金月波和齊英帶著他們的武裝還在青紗帳裡活動。因為那天夜間,襲擊了一回刁世貴的偽軍,沒有打好,這幾天也沒有大的行動。不過,金月波和齊英差不多每個夜間,都要來跟田耕聯繫。

  這天晚上,田耕正在考慮著今後的工作如何進行,怎樣才能救出小李莊村地洞裡的人們,刁萬成進來對他說:刁世貴要在後天回家來結婚,娶的是誰家姑娘,怎長怎短地就說了個清楚。田耕覺著這是個新情況,他就左思右想地捉摸起來了。他和刁萬成還有大女討論了半宿,研究刁世貴的情況,討論怎麼樣利用這個機會。他們要從刁世貴身上打主意,想救出地洞裡的人們來。

  田耕認為這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所以他就抓住不放,總是翻來覆去的考慮。

  一天又過去了。傍黑天的時候,刁世貴帶著兩個偽軍回了家。不知道他在哪兒弄了一匹小黑馬。這馬雖然個頭兒不大,也不算肥,可是挺有精神。他騎著這匹馬,兩個偽軍都騎著自行車在後邊跟著,還真像是護兵馬弁一樣。

  來到村裡,他並沒有先拉馬進家,故意地自己牽著,在街上蹓。不一會兒,偽大鄉公所和炮樓子上來了一些人圍著看馬說話,都說:「刁世貴發財了!發財發福了!啊!刁世貴抖起來啦!騎著這樣的好馬,明兒就娶來一個年輕漂亮的媳婦兒!這一回可真是屎克螂變知了兒——一步登天哪!得喝你的喜酒,得鬧鬧你的洞房……」這班偽人員個個奉承打趣,可把個刁世貴美得說不清怎麼好了!他的心裡總是想說:叫你們看看,我刁世貴怎麼樣?這時,他的父親和他的叔叔,在他身後邊一搭話,他才拉馬進家。

  他到了家之後,連夜準備酒席,請人幫助做飯,還派人到外村叫了吹打班兒來。一家都忙忙碌碌,預備著明兒一早,花轎一到就拜堂成親。

  偽人員們也都來湊熱鬧兒,多腳多手,幫吃幫喝,說笑不止,逗鬧不停,真是鬧得:滿門花柳絮,全村風雨聲。一直鬧到天交半夜,還沒有散去,看樣子他們是要鬧到天明。他們這樣一來,可就更便利了刁萬成的活動:就在前半夜,他假裝著佈置崗哨,保護刁世貴的安全,悄悄地把金月波和齊英都領到了家來。

  對刁世貴這樣的人,應該怎樣處理呢?有人主張趁著他們正在吃喝玩樂的時候,闖進他的家去,不用別的,有幾顆手榴彈,就能把他們都消滅了。可是田耕不同意。刁萬成也不同意這樣幹。他想的不是別的,他是覺著:要這樣一干,敵人必定要在刁家樓進行清查。以後,這個村就不能再做八路軍的秘密工作了。刁萬成說,要幹也行,等他辦完了喜事,往回裡走的時候,半路上截住打他,不是也行嗎?刁萬成的見解,似乎比那些單純主張把刁世貴幹掉的人強得多,但是田耕還是不同意,堅決不讓把刁世貴打死。

  田耕為什麼不讓打死刁世貴呢?這就得說,田耕執行政策正確,工作穩當,比旁人想得更寬,看得更遠。他覺著要打死刁世貴,不但這個村的秘密有暴露的危險,再想救出小李莊地洞裡的人們,也就更困難了。那麼,他到底打算怎麼辦呢?他是想要利用刁世貴,把他活捉。要是能夠作到這一步,不但是地洞裡的人們能夠救出來,今後的工作那就便利得多了。他把這個意見說了說,刁萬成也感覺到,田耕的意見是有根據的。但是,有人還對這種作法感到有點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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