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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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文華一聽,今兒跟他算是弄裂了,我要是叫他唬住,就得由他,他要是叫我拿住,就得由我。好,再碰他一傢伙,把他的尾巴根子給他揪出來:「姓何的!我也先告訴你:你可別翻紅了眼皮相好的!姓解的不怕你敲山鎮虎,我走過些個老山老嶽,還沒有見過你這樣花臉兒的狗熊!你也不打聽打聽,轉軸子怕過誰?你不是想鬧嗎?咱鬧得越大越好。他娘的,天塌了有地接著,腦袋掉了才碗大的疤瘌,轉軸子就是這麼個好賴人兒,是金鐘我也敢撞!是尿別子我也敢摔!你聽著姓何的:你的閨女何志賢,帶著一大批八路軍的傷病員,你把她們隱藏在什麼地方了?你的小子何志忠,帶著遊擊隊,夜進橋頭鎮,打算著救你沒有找著,救出了被抓的婦女們,還殺死了五個日本兵,你敢說這不是真事嗎?」「啊?」「你先甭啊?還有哩:在大沙窪裡邊,圍打日本軍隊,那也是何志忠幹的,是你給他們送的情報兒。」「啊……你,你簡直是胡說八道!」「我胡說八道?前天黑夜來打刁世貴他們,那是誰的隊伍?你敢說不是你勾來的何志忠的遊擊隊嗎?」 何大拿聽到這兒,氣得呼呼地,往炕上一倒,用兩隻胖手把耳朵一捂:「由你胡說吧,我不聽,我也不怕。」解文華一看,還是不行啊,他的心裡又轉了一轉,兩隻蛤蟆眼兒,「呱咭兒呱咭兒」地眨了兩眨,提高了嗓門兒又說道:「你不怕?有你怕的:你知道誰跟何志賢在一塊嗎?丁尚武,就是丁武兒,他們在地洞裡,地洞就挖到了你這個炕下頭!說不定今兒黑夜他就來找你!」說到這兒,何大拿「哇」了一聲,滾了兩個滾兒,出溜下炕來,兩條腿篩著糠,在地下站著,直往地下看。 解文華接著又說:「丁尚武跟你何家有殺父之仇!丁尚武的爹是被你爹打死的,他要拿你報仇!」這一傢伙可把何大拿嚇壞了。丁尚武在這村裡藏著,他本來就有個耳聞,這會兒一聽說他在地洞裡頭,把地洞挖到他的炕下頭來,何大拿有個不害怕嗎?何大拿不但是害怕這個,他也知道解文華,不是說出來不敢做的手兒。要是真的到日本鬼子面前那樣一說,何大拿就真夠嗆。何志文跟何志武這兩根頂門棍兒,也不一定頂得住。因此,他也是害怕。不過這樣一來,他可真要下毒的了!他覺著,老舍不了他這個閨女,早晚得遭殃!不如趁早兒,來個先下手的為強……想到這兒,他就說:「那麼好吧,文華,你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咱們不要多費唾沫。」 說著他就走出屋來。 解文華當然也要跟著他出來。他不知道何大拿想要去幹什麼,他就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家走,斜著眼睛看何大拿。眼看著何大拿就奔孫定邦家走去。不用問,他是去找刁世貴。解文華一路走著心裡就象揣著個小兔子兒似地,惴惴不安,暗想:這一回算是弄糟了!恐怕要有危險!這可怎麼辦好?他有點兒發了慌。這才急忙回到家來,晌午飯也不吃了,就在炕上一躺。小鳳兒過來問他:「爹,你怎麼啦?」「沒有怎麼,去吧。」巧八哥兒過來也問:「又出了什麼事啦?看你愁得這個樣兒。」「別打攪我,讓我先躺著歇會兒。」 解文華哪是要歇會兒? 他是感覺到了大不幸的預兆,需要好好兒地捉摸捉摸怎麼應付才好。他以為何大拿一定是去找刁世貴。見了刁世貴他會說些什麼呢?他會不會把他的閨女豁出來,說我知道她們在哪兒藏著,讓刁世貴跟我要這個秘密呢?哼,這個混帳東西,他不是幹不出來。要真是那樣,我可怎麼應付?何志賢她們到底藏在誰家了?哼,很明顯:井裡頭是有八路軍的秘密,也許那裡頭就有洞口,我要是說出來……哎呀!八路軍還不得鋤了我的奸!?要不然就答應把小鳳兒嫁給刁世貴?這樣,刁世貴一定要成為我的人,女婿不向著老丈人,還能向著外人?可是,要那樣我怎麼能對得起自己的孩子啊!?再說,真的要有何志賢,她不但長得漂亮,還有那麼高的文化,她爹又有錢又有勢,刁世貴還有個不要她?這可怎麼好呢?要不然,我就帶著她們娘兒倆逃跑?把她倆藏到別處,我去找八路軍?不行!不行!真要是八路軍知道了我在特務機關的行為,那不槍斃了我?想到這兒,急得他是抓耳撓腮,心裡頭簡直就成了蒺藜窩。真他娘的,也怪,我解文華是有了名的耍人兒能手兒,為什麼這一陣兒,碰上個事兒總是這麼為難?處處都要掉在泥坑子裡頭呢?莫非說我走背字兒了?到了我倒楣的年月?該我死了?……他是越想越覺著沒有辦法。 那麼,何大拿到底是幹什麼去了?他真找了刁世貴去。你猜他怎麼對刁世貴說的?他不光是說解文華不答應這門親事,還說解文華如何如何罵了刁世貴一頓。又說:解文華在這村裡掩藏著八路軍,把他的閨女也說出來了。最後,他還把他的閨女許給了刁世貴。 刁世貴聽了他這些話,真是把鼻子都給氣歪了!立時就派了兩個偽軍士兵去抓解文華,然後又叫了幾個偽軍士兵,安排著灌解文華涼水兒。何大拿一見事已如此,他就告辭而回。 解文華正在炕上躺著愁得沒有辦法,忽然闖進來了兩個拿槍的偽軍,說帶他去見小隊長。一看這個來頭兒,他就明白了個八成兒,心裡話:這一回可真得要了我的好看兒!嗨! 怕也不行,沒有關係,到了時候,把臉兒一抹,我他媽的什麼都能辦!走。跟著偽軍就往外走。他這麼一走,小鳳兒娘兒倆就都嚇哭了。解文華說:「哭什麼?甭害怕,我死不了。」 簡單捷說:解文華跟著偽軍來到刁世貴的面前,一看:屋裡站著好幾個士兵,地下放著一條板凳,一塊木板子,兩條麻繩,還有兩壺水,啊!這是要灌我涼水啊!又一抬頭,看見刁世貴帶著滿臉的兇氣,真是要吃人的樣子。一見這個情形,解文華當然是害了怕。他沒有等著發問,就先開了口:「嘿嘿,姑爺,你找我幹什麼?是商量辦喜事嗎?俺們一家子都為咱們作了這門親高興,我正跟你岳母愁著辦事沒有錢哩。」哈!叫他這幾句話,可真把個刁世貴給說楞了!弄得他莫名其妙,也鬧不清怎麼樣好,張了好幾下嘴也沒有說出話來。 解文華見此光景,就又說道:「要是這兒說話不方便,就到我家去吧,跟你岳母咱們一塊兒商量商量。」這時候不光是刁世貴發楞發呆,偽軍士兵們也是都面面相覷,個個糊塗,想說不敢說,想笑不敢笑。 僵了一會兒,刁世貴這才說話:「弟兄們先回去歇著吧。」 偽軍士兵們這才走出屋來,交頭接耳,又驚又奇,一邊走著,張三問李四,李四問王五,問了半天,誰也不知道這是耍的什麼洋把戲。一見士兵們走出屋去,解文華又搶先說了話:「世貴:你怎麼這樣呆?你在這屋裡準備著幹什麼?不用說你一定是受了何大拿的氣,你說是不是?何大拿跟你怎麼說的? 咱爺兒倆,沒有外人了,用不著礙口,你就只管說吧。」到了這個時候,刁世貴就把何大拿的話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解文華說:「怎麼樣? 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拉人糞兒,你怎麼托他給咱們成全這門子親事?這老小子他給咱們打破頭楔兒。」刁世貴聽了還是懷疑:「他為什麼給咱們打破頭楔兒?」 「咳!你是不知道:他為了掩蓋他的秘密,他對我是要倒打一耙,反咬一口,想要了我的命!想叫你也遭了殃!」「那麼你說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告訴你:我發現了他的秘密!」 「什麼秘密?」「昨兒晚上,我送著你出來之後,我想找他問一問派款的事兒,可巧,正碰上他在大門外頭站著。我很納悶,這麼晚了他在門外頭站著幹什麼?鬧了半天他等著接一個人,這個人你猜是誰?」「是誰?」「就是他的三小子何志忠。剛想進門,一見我在那兒,撒腿就跑了。我告訴你:那一天帶著遊擊隊來打的,准是他。」「啊!是他……」「這小子明著當大鄉長,暗中抗日,高大隊長扣他算是扣對了。沒有想到,日本人又把他放出來,還叫他當了大鄉長。好個心狠手毒的王八蛋,他不光是想著拆散咱們的親戚,他這明明是要借你的刀殺我的頭!你說,我這話對不對?啊?世貴?」刁世貴一聽:「好個老王八操的,我把他抓來。」「別忙,別忙,你抓了他來怎麼辦?沒有真憑實據,他要不承認呢?」「你還不敢作證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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