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二七


  告訴你,這時候子彈是寶貴的,我——」他拿著架式,「一傢伙就掐死你!」把個解文華嚇得要躺倒:「我說,我說。」「說,就乾脆點兒。」解文華見李金魁把手收回去了,又哀告道:「我說,我說什麼?老爺們兒,你這不是叫我為難嗎?」李金魁一想:「這個傢伙真難弄,他要不說,我可怎麼辦呢?真打死他嗎?不行啊!到什麼時候也得講政策啊!」

  解文華一看他猶豫了。

  噢!你是詐唬我啊,我的事你不知道啊!趁勢兒唬他一下:「金魁老爺們兒!咱們八路軍講的是民主,到什麼時候也不能冤枉好人哪!平白無故地你把我弄到這兒來,逼我的口供,我有說的我說,我沒有說的你可叫我說什麼呢?這不是誠心要我的命嗎?你真不如槍崩了我!

  你,你開槍崩了我吧。」

  說著就把腦袋往李金魁懷裡紮。

  李金魁看見解文華把腦袋往他的懷裡紮,他想:好傢伙,惡人先告狀,這小子倒唬起我來了,可怎麼辦呢?嘿,你別說,李金魁真還有點兒急中生智,把他往後一推:「你別來這一套!耍賴嗎?你以為我真不知道?告訴你,你們的事一點兒也瞞不了我,我問你,你跟高鐵杆兒有什麼關係?」

  這一句話可真把解文華給唬住了!立時搭拉下了腦袋。李金魁一看,這一回有了門兒,就勢進攻:「說,你找他幹什麼?

  今兒跟你一道的是誰?」

  解文華心慌意亂了。李金魁把他那「楠督式」的手槍蹭地一下子從腰裡拔出來,左手一掐解文華的脖子:「不說,走,我今兒過過槍癮!走!到大水坑沿兒上去。」抓住他就走。

  解文華嚇得噗咚就跪下了,兩隻手摟住李金魁的腿:「我說,我說,我說。」李金魁這才又把他鬆開:「說就快說,你要再敢說一句瞎話,我就對你不客氣!痛痛快快地都說出來,寬大你。」

  這一回解文華可真要說實話了:「我說了吧,今兒我跟著人家辦了一件不光榮的事兒!他們硬拉著我到橋頭鎮去開了個會。」「開的什麼會?」「你別忙,老爺們兒,我都說給你聽,這個會是高鐵杆兒把我們叫去開的,毛驢太君也參加了,他們說在橋頭鎮這一帶不掃蕩了,八路軍沒有了,要各村成立維持會維持地方秩序。

  本來我不願意去,可是何大拿說,不去不行,我才去了。老爺們兒,你知道咱受了八路軍這好幾年的教育,還能不明白這個——給敵人幹事就是漢奸!可是話又回來了,我可就是開了這一次會,任什麼也沒有幹,在會上我也沒有說話,這都是實在的,要有一句瞎話,你立時就崩了我!」

  李金魁一聽,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倒象實話,於是他又接著追問:「還有,敵人給了你什麼任務?你就是維持會長嗎?」「啊!對啦!

  這個我忘了沒有說,維持會長是何大拿,我是副會長,本來還想要個聯絡員,因為沒有找到,先讓我兼著;給俺們的任務是:明天要把『安民』佈告貼在十字街口,由何大拿召集村民大會,宣傳:『中日滿合作』,『共存共榮』,『建立大東亞新秩序』,還有就是要消滅咱們的共產黨和八路軍。現在我可都說完了,金魁老爺們兒,你看著辦吧,你是武委會主任又是民兵隊長,你願意定我什麼罪兒就定什麼罪兒吧。」

  李金魁聽瞭解文華的說話,又一想:這傢伙到底還是怕嚇唬,他不一定都說完了,我再嚇唬他一下,也許還有。於是又假作不滿意地說:「真說完了嗎?再想想,拉下什麼了?

  我給你數著哩,還有。」

  「啊!你把我給嚇懵啦!還有,我想起來了,可就是這一點了,敵人要在咱村修炮樓兒,還要修汽車路。」「還有沒有?」「這回我可真說完了,再說就是假的了。」「沒有說完,還有。」「沒有了,真沒有了。」「沒有了?你說不說吧?不說,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說著把個大巴掌在他眼前一晃,嚇得解文華一眨眼,梆!一下子腦袋碰到了樹上:「你殺了我也沒有了!」「要再有了怎麼辦?」「再有了槍斃!」這句話解文華說得可真堅決。

  李金魁覺著:這個轉軸兒算是叫我給唬住了,聽他說的話全都合理,很像是真的,又經再三的追問,大概他不敢不都說出來。其實,他還有更重要的沒有說哩!他是覺著最重要的這一點要說出來,恐怕也活不了!再說,李金魁就算是知道他們的事情,也不見得就知道那麼清楚,所以就沒有說。

  不過李金魁覺著他是說完了。

  怎麼樣處理他呢?當了好幾年村幹部,從來還沒有遇到這樣問題。放了他吧?

  放不得,打死他吧?又怕違背了政策。

  但是這又不能象民兵隊員們犯個錯誤似的給個什麼處分。噯,乾脆,我找齊英和孫定邦去,看看他們怎麼掌握這個火候。找他去,解文華可交給誰呢?帶著他?怕暴露了秘密,把他放在這兒?又怕他跑了。

  這可怎麼好呢?

  解文華看破了他的心情,他想趁他在這猶豫不定的時候,說上幾句好話,放他走,這才說道:「金魁老爺們兒,叔叔我還有幾句話要跟你說,我做的這事兒是錯了!不過這可真不是出於我的本意啊!咱們八路軍講的是寬大,我這點兒一時之錯,還能不原諒我嗎?過去我可沒做過壞事,這一回嘛,我也不幹了,我一定保證:往後你們叫我怎麼著我就怎麼著,我一定跟你們一塊兒抗戰到底!好侄子!放我走吧,要不然,工夫大了,小鳳她娘兒們要找起我來,不就更麻煩嗎?」

  解文華以為平常跟李金魁並沒有什麼惡感,李金魁是吃軟不吃硬的人,這麼一說,他的心一軟,再加上家裡有找出麻煩來的顧慮,准得教育教育他放他走。可是李金魁有個老主意:瞎子放驢——不撒手兒,不放他。李金魁乾脆地對他說:「不行,不能放你走。」「你不放我,還能殺我嗎?要殺我,我並不怕死,可是這不合乎咱們抗日政府的政策法令啊!」李金魁說:「你先別來這一套,告訴你,殺你放你我都不能作主。」

  「為什麼你不作主?」

  「我沒有這麼大權力,我得請示請示上級。」「啊?在這兒請示哪個上級呢?」「你甭問,反正比我這個幹部大。」「好,那我就跟你去吧。」「你不能去。」「那麼我先回去。」「你也不能回去。」「不能跟你去,又不能回去,到底怎麼辦呢?」「有辦法。」李金魁想出辦法來了:「把你的褲腰帶解下來。」「解褲腰帶幹什麼?」「叫你解下來你就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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