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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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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撫養到十八歲嘛!」 「這是因公嗎?」 「講了是一本糊塗賬,算不清的,稀裡糊塗過去算了!實在有人要問是根據哪一條,就說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是我決定的。」 「唉!」徐秘書感慨萬千,「您真是個好心腸的人哪!可惜您不能管到全中國,要不,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孤兒寡母都會喊您萬歲。」 「還有心講風涼話,快通知保衛部長到我這裡來。」 「爸爸!」陳小炮伸進頭來,「您還有完沒有?人家今晚上還要去買車票,明天就要走的。」 陳政委起身。 正在這時,司令部後門口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還有汽車按喇叭的聲音。鄒燕的尖叫和狂笑聲在夜晚傳得很遠,送進了陳政委的窗口:「喂——!哈哈哈哈……!英雄!我的英雄!升官兒啦!哈哈哈哈……!範子愚萬歲!喂——!他不要我了!哈哈哈……!」聲音已經嘶啞,喊叫的內容若明若暗,隨著汽車喇叭的鳴叫而移動地方,像飄離無定的鬼魂趁夜在尋找仇人,喊叫仇人的名字,向他索命。 「這是做什麼?」陳政委問。 「是範子愚的愛人,瘋了,大概是送醫院去。」 「她以後還能演話劇嗎?」陳小炮在窗前自語。 「話劇?」徐秘書感歎說,「她自己生活中的這齣戲就不知怎麼演完,還話劇呢!唉!」 「唉!」陳小炮也在歎氣,「該死的傢伙,自己死了,還要害到老婆、孩子。早知這樣,造什麼反呢?」 「算了算了!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陳政委由於不忍聽下去,早已轉身準備去接見趙大明。在走廊裡踩上一塊石膏碎片,十分惱火地提起腳來用力一踢,石膏片飛了起來,先碰到牆上,再彈到樓梯那裡,咕嚕咕嚕一直滾下樓去。 趙大明等得焦急不安,見政委進來,立刻迎了上去。 「政委,我明天就走了。」 「那麼著急?」 「不敢久留,範子愚已經整死了,下一個不知道整誰。」 「放心!我把聯合宣傳隊撤了。」 「撤了我也馬上走,您聽到鄒燕的叫聲嗎?膽小的女同志會連覺都不敢睡的。」 「你那裡交接好了嗎?」 「一切搞好了,臨走前只剩一件事要向您彙報。」 「什麼事?」 「很大的事,大得叫我害怕,還不知道……能不能……」 「不要吞吞吐吐,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講呢?」 「是江主任的事啊!」 陳政委一驚,異常注意著,等待趙大明的下文。 趙大明從身上拿出那份範子愚的遺書附件來,交給陳政委說:「您看吧!」 陳政委接過那兩張材料紙,打開來一看,臉色突然變化,很快看完了,又從頭細看了一遍。 「你從哪裡搞來的?」 「範子愚留下來的。」 「他什麼時候給你的?」 「不,他沒有打算給我,是準備留給鄒燕藏起來的。我多長了一個心眼兒,在他跳樓以後馬上跑去翻他的東西,從枕頭套裡找到的。」 「你不要對人講,什麼人都不能講。首先要調查落實,如果這個情況是真的,他的問題比李康嚴重得多,這才是貨真價實。關係很重大,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 陳政委又將那份材料細看了一遍,望著一側思索起來。外面傳來一陣哭聲,由遠而近,十分悲淒,是女孩子的聲音。樓梯劈哩啪啦響了一陣,陳小炮跑下樓去了。 「今天夜裡盡是鬼,又是什麼人在哭呢?」陳政委心煩意亂地說。 「正是時候啊!已經是運動後期啦!」趙大明感歎地說。 「把窗子關上。」陳政委命令。 趙大明在關窗戶時探頭向外面望了一眼,只見陳小炮迎著哭聲跑去,不見來人是誰。 走廊裡又在哐!嘩啦!不知陳小盔又把一個什麼東西扔出來了。 陳政委煩躁得突然一轉身,想發一頓脾氣,見門是關著的,沒有去拉開,因為還有事要問趙大明。 「這個事,你原來曉得一點風聲嗎?」他問。 「不知道,沒有聽範子愚露過半個字的意思。」趙大明說。 「他會不會讓江醉章曉得了呢?」 「這是一個謎。」 陳政委將材料紙疊好裝進衣兜裡,獨手背在身後,在房裡走走停停,自言自語道:「……政治謀殺案……可能……」他想起了剛才徐秘書瞭解到的關於範子愚問題的一些疑點,「……可能……什麼都做得出來……卑鄙!」 「政委您說什麼?」 「沒有什麼,沒有什麼。」政委抬手向後面擺了兩下。哭聲進了院子,並順著樓梯上來了,走廊裡發出了共鳴,房子嗡嗡地響起來。趙大明走去想開門,陳政委制止說:「又是小炮的什麼同學,鬼打架!不要去管。」 陳小炮用勁擂著房門,還帶著哭聲喊叫:「爸爸!爸爸!」 陳政委這才示意叫趙大明開門。 門一開,兩個淚人兒,兩個女孩子,小炮攙著李小芽撲了進來。陳政委大吃一驚,連忙上去。 「什麼事?」他驚問。 小炮把小芽放開,小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陳政委的腿,哇哇大哭,說不出話來。 「出了什麼事?你講啊!」 「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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