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王文興·家變 | 上頁 下頁
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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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他十分奇異的有一項很特地的私好,就是喜歡去搜集來一些個分毫皆無價值的什細,比如有那麼一回他,範曄,偶然的拉開了他的父親的抽屜出來,看見其內裝滿了列列整整的小瓶當,小紙盒,已都用了的舊塑膠透明袋,和牛皮淡土色紙張袋袋。這一些東西全般是他的父親所當作珍富,引其為一己的私產積蓄的財富物品。他的父親還吝嗇荒誕到達般地個境地,居然他連去買來一盒洋火都要把它劈分為二盒,以為這樣會從而花用得較長。還有電風扇,他們家新購了一架電風扇,他的爸爸卻至終捨不得去搬它出來用,(這是他和他「範曄」合併出錢一同去買的),父親他用一面塑膠玻璃包紙拿它圍包起來。通常範曄總是熱得高聲地昂駕:「好不容易去買了一架電風扇回家,就是為了等天氣變熱的時候俾得拿出來用的,現在這會子有都業都有了電風扇,倒反倒不去應用它去倒是要作什麼?」他的父親乃只好拿了出發用。

  不過要是範曄他若不在家間的時辰的話,是時無論是天氣多麼很熱,他的父親都壓禁他的母親去用上它。他的父親還有一點,他不知道是一天的天候究竟是冷還是熱,好比有一天倘是是冷鋒寒流的到臨的早上,他的父親那時只只在身上穿一件單衣,吁吁的在凜冷空氣裡擅擻。而等他的母親替他加上了足夠的毛衣以後,他即會終日的都把這些個毛衣都穿在身上,即使是至下午時天氣又轉溫熱了,他還仍舊汗淋淋的圈圍著毛圍巾和穿戴著好多領毛衣。他還最最見不得他的爸爸在每當吃過了夜時晚食以後的那一個神力交瘁的糟糕模樣,仿佛只要一根指頭就可得可以把他給踉踉推毀。

  範曄他在象這樣的時候經常看到他的父親他在彼的手裡拿著一塊抹臺布,身段整個幾橫覆在床榻之上(那時候他的父親與及母親已業經開始改成啦去睡木床),嗥酣地昏昏睡著了。——那時候而時間方方才只有夜晚八點之多。更有一次他(範曄)驀然看見他的父親局局然象根橫木柱一樣擋道在他(範曄)前面的屋內廣廊淺棕地板面上,收蜷的曲臥著頇頇大睡。他(父親)似乎這個起碼的宜有的尊端感都沒的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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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父的經常侵害到他獨自閱書時的他父親所發出的屢屢聲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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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他他也經常的時候皆穿他的孩子(范曄)的換下太舊的某些長西裝褲子一他的父親,因為褲子太長,因此就把褲頭的腰部提增到胸腔門上,褲腰的部份打上好幾個折,並且還把褲管的下面給卷滾起來;並且他的父親就這麼了個的樣的一身上街去。他的父親還常常愛穿著都已破得絲縷線垂的短內褲在他們家的巷子中站立逡巡,左右張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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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的他的那一雙木料拖板居竟然被他蹭磨得只餘下了半隻腳板的尺號,削削如刀般的兩小片,恍然若是它是兩隻三歲小孩的玩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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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父親常間喜歡把到一大片臉盆裡的由該宿舍的外域打進來的漱洗用水,滿滿的一盆滿得都潑啦啦的泛到地上滿地地去,他就不如道該去少盛一點點的水入來。他的父親還常常拿著個溢滿的一深桶的盥洗供水進到長廊了而來,好把擺在是一長廊之末端的兩面於同時都空幹無水了的洗臉面盆予以裝上——因致他的水桶須得舉得至胸口高,很是費力,戰戰兢兢升瀉下,瀉得個一片一漠都是洪水。沿是他的父親乃大聲哀叫著,臉孔漲得深紅,頓腳叫道:「罰工ㄚ,罰工!」而後只見他委伏滿地的四向拂拭抹行。

  家裡每天的晚飯的那一頓慣常都由他的父親幫忙著去用應那電鍋去熱蒸它,這一天的傍晚,範曄他為了趕在七時以前蒞抵一所某中學的夜間部去幫一個朋友授課替教去的了,起先業已己都提醒過他的父親要較平日吃飯的時間為早的吃飯,但而等俟到了該開飯的時候了然而那飯還還沒有熟呢,還救只少大有十五分鐘的光景。

  可是他的父親卻安心地說:「ㄚ,飯熟了,已經熟了。」

  「這麼硬的飯,一顆顆的米宛象槍筒子一模一樣,居然還說這飯是熟的嗎?」他上跳地聲呼。

  「這,這樣也大半差不多了,只是稍為稍為的略硬一didi罷了。」

  「只略硬稍微一狄狄?你幾點鐘燒的?」

  慣常在他們家的電鍋充當燒飯是要大概相當三十分鐘之必需。

  「我已經在半個鐘頭以前按下去了叫它去烘了的。」

  「亂講!事實擺在腳跟前面,昭昭彰彰的這一鍋飯還是生生的。」

  「我是在半個鐘頭以前就已經插上那電線插銷開始煮的了一」

  「你還,你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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