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變(40)_王文興

四十

　　這—天的夜時晚飯吃得很氛調霾陰。母親終一場餐飯都不曾講一句一語。等吃過晚飯以後母親還是不發一語。他測識及等些時當即可能有異常嚴重的事態發生。經驗告訴他，每番這類的現狀，這種沉默的現象，就即是一個徵兆，表示到夜半三更時候必定得發生一場痛苦的騰喧。以是他懷著恐懼不安的心情去就寢。大概由於察覺到深夜的空氣內有一種緊張的什麼懸掛著，由而他乃為之無法入黑境。反之，他倒緊張地側竊細索墨夜中的任何一針纖響，由致他連他的母親在隅壁房內未曾合眸睡著的狀態都能聽出來。

　　過後稍許他即聽見一聲息歎，他的神經頓時因此痙攣了起來，實否那件可怕的重大事況業已發生了？他乃再傾耳傾聞。果然的，一響嗄嗄的暗音顯起，此嗄聲就是他所深感熟悉，所嚇悸的聲音，亦即是他的母親為了害怕他聽見，直以為壓低了嗓嚨可以叫別人聽不清的聲氣。他聽見他的父親說：「我沒有出去啊…你要不肯信的話你可以去問詢我的那一起同事。」只過了一片子，驀然他聽獲他母親擊天擊地拳打腿搗她榻榻米的聲振。隨後聽見她叫喚：「我不行了…哎啊，我心跳的好厲害——哎啊，我不行了！」他的爸爸趕急慌慌的叫著她：「秋芳！秋芳！秋芳！」他一骨碌嚇得跳了起來。父親沒有再更出聲。為什麼？是不是她死了？他急速跑至他們的臥房裡捏聲問出；「什麼事？什麼事？」

　　他爸爸媽媽的臥房裡明著燈。他的媽媽，少隔片刻以後，驀然發出一聲破振天廷的嚎哭聲響來！

　　「秋芳哎啊真的啊，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嚇我，把我給嚇壞了！」

　　「就要這樣讓你害怕一害怕！」

　　此刻他由是乃恨透了他的母親。憎恨她的狡擅演戲。痛恨她的使用這個不顧恥廉之至的作方。

　　以是他遂分隔著一層蚊帳從外注視著他們父親母親二人在蚊帳內。

　　「我來問你，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混帳不要臉的女人到底是誰？」

　　「我那裡有什麼那樣一個女人呀？我真的只是第一課去談了一談天去罷了，你要不信，你可以去問你———」

　　「這樣證明是一放蕩女人就一定就在第一課裡無疑的了。是那一個？快點說出來。是不是歐陽意明？一定就是她，就是她了。她去年過年時曾經到這裡來為你拜過年！這個什麼浪蕩娼婦王八混旦，等我明天一清早就殺到她家裡去，揪她出來給她一個好看，也給她那先生，那頭活龜，一個好看！」

　　「秋芳ㄚ！你千萬千萬不要鵝，千萬不要呀，人她是正正當當的正經大好人，你千萬千萬千萬不可以這樣的去冤栽人家…」

　　「你這是在幫附她說話是不是？是你所鐘意的人被我說上了你心疼是不是？好啊！現在更尤其實證俱在了！你們互相袒衛一ㄚ！看著我明天一大清早不殺去她家裡去把她揪出來給她好看！」

　　「秋勞啊，你你，你要千萬小心，達要鬧出亂子來的！人家的丈夫是一空軍，鬧到要是是時把手銃取出來——你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呃！」

　　「我怕他！我本來就不想活了，我就去衝撞他吧，他開槍吧，我就要看看他敢不敢打死我！我明天一大早我一定要立陣沖到她的家裡去！」

　　「哎啊哎啊，秋芳唉。我真個求求求求你！我甚至於為你跪下都能夠！」

　　「好咿呀，你就跟我跪下！你如果真有誠意肯痛作決定，痛悔前非的話那你就立即跟我跪下！」

　　「秋芳啊，我真的並沒有做下錯的什麼…」

　　「跪下！跪下，你跪下！不論你做了什麼你都跪下！」

　　父親竟真實把膝頭曲了下去，他人的身子彎向前邊，兩個手撐到地上，榻榻密上界。

　　他其時遂恨他的父親千百倍于恨他的母親！

　　「赫嗯，你這樣態更是顯了出你和她倆人關係不清不淨。你現在怕了，怕我吵嚷出來被她的丈夫知曉！你認錯了這次就寬了你！但是從今天起可要和你簽下約法三章來：從今天起你不許再和那個妖精狐狸女人說一句話！假使你要和她說出一句話被我聽到的話，哼——唔！我這個規定你說你能不能給我辦到？」

　　「好，好，由今天起我不再同再說一句話，我一定不再說，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今天終於被我在下午電話裡捉到了呀。我很早就曾經想過要掛一個電話往你處裡去探探看看。我早即已經聽說過關於你的『風聲』了。不要以為我什麼事留在家裡什麼都不知道。讓我告訴給你一聽，我在你那辦公室裡到處設滿了密探，我同你說，你要給我當心些，我告拆你。我以後無論什麼時候我還會再掛電話給你。要是你再不在的話，你等著有你瞧的吧！」

　　「但是秋芳呀、我有的時候需要臨時到別的辦公室去一會，要去接頭公事，你說象這樣子我可許不許我去ㄎㄜ？」

　　「也不許去！你從今天開始你不許給我離開辦公廳半步！」

　　他的父親苦曲著他的臉貌。

　　「那要我要是到廁毛去小便可又可以不可以ㄎㄜ？」

　　「你別跟我調皮！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陰謀鬼計？連小便也不許！要小便你先給我在上辦公以前去小掉！不然下了辦公再去小！當中的時間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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