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變(38)_王文興

三十八

　　「我不想問你要錢，你知道我最好你的錢呀我一個也不用，但是難道你就亦不顧到你的親弟弟的，還有你的姨媽的每日生活了ㄇㄜㄜ？」

　　他母親這時立即退讓，並挽掖他也讓，但是他因為他好奇而依留下，他記得他的哥哥此時惡惡的睜了他一眼。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因為做西裝做了兩個會了，這幾個月我的錢剩的不多，需等我這些會期滿了再說。」

　　「呵！」他父親冷笑一響道，「害噯，我看你的錢替我少花一點在你那女朋友身上就可以剩了！」

　　「爸爸，爸…我勸你不要再提這件事好ㄅㄛ？再講這件事也是跟以前那樣，不會有好結終，不如不說。但是我得正式告訴你有關到錢的事一概全由我單獨負管，與她沒有一點關係；她是從來沒有向我說過多要一文錢過。而且再說這是我自己賺到的錢，我自己為什麼不能隨便去花它？再說你以往都曾給錢給過我花過沒有？」

　　「什麼？！你說什麼？你現在這態度，這副姿態是你對我說話應當有的態度嗎，Ah！」

　　哥不敢則聲。

　　「我看你變了—個人了！你的眼睛裡現在那裡還有我？剛剛你進來連個招呼也不打，你看你現在到底猶懂得禮貌不懂？」

　　「我一進門你就陰沉著臉，你說我怎麼先和你說話？」

　　「什麼！難道做『老』『子』的還得要先向兒子『扮』出笑臉來不成！！你在說的笑話！你根本如今完完全全把家看成一個與旅館相仿似的地方，只回來吃飯睡覺！看你今天這趟還行晚飯吃沒有？你還想回來吃晚飯呵！沒有飯吃！今天你晚飯沒有飯吃！」

　　「沒飯吃就設飯吃！那我就走！」二哥轉身刺出。

　　「站住！」爸他發狂大叫。

　　二嚴情不自禁的歇步。

　　「你反呐！」爸爸大ミ——

　　媽媽及時又湧了出來。

　　「既說到達裡，我率性將話說出來予你聽，你絕對不許讓那不倫不類，不淨不當的女人娶過門！你假若要娶她，那你…」爸爸說，「那你需等我這一口氣吞斷了，眼簾閉上了再說！」

　　「娶不要她完完全全是我個己的自由，我只要樂於幾時討她我就可以幾時討她！」

　　「什麼？混旦！」他爸爸出掌猛的「啪」一聲捶了一響桌面，立時其臉上慘白得跟白灰一樣白。

　　「閩賢，閩賢，你也不要太傷自己體身了，你也該注意一注你自己有那個『血壓高』的症病，」其母親介道。他的父親確有極高竄的高血壓症！

　　是時圍籬外站滿了圍觀的人群。

　　「我也明白的說給你聽，這一個家我也不在乎的。這一個家有著對於我來說也等於沒有。現在我就走。你看吧！你看我還回不回來，」他二哥說畢迅箭飛了出門。

　　「站住！回來！…」他爸爸忽間出手擋住眼目，踉蹌傾彎下說「頭暈！…頭暈…！」

　　「閩賢！閩賢！」

　　「爸爸！」他大叫！

　　二哥早消失竹籬隔外。

　　「閩賢！」

　　「哦…不要緊…我好些了…不要怕——！」

　　媽媽立即速去滔了一杯燙茶給他父親。他則趕緊前去把長廊上的圍簾布兜上。

　　其父親邊嘗著熱茶邊說：「ㄏㄑ…這種的兒子！…會叫我吐血！」

　　「你快別和似這樣的兒子生氣了，」他媽媽勸道，「生了氣弄壞了自己的身體更不合算。而且你也應該照護到我們母子兩個，要是你為了這有了個什麼不對，你叫我伯母子兩個之後將怎麼個好？」媽媽說著竟淌下圓淚來了。

　　這時父親忽而雙眼發直，朝前一瞄也不瞄——面貌瞬間又露紙白。

　　「閩賢！閩賢！」

　　「爸爸，爸爸——」他確實叫他爸爸的模樣嚇壞了！

　　「沒有…沒有什麼…我好了…」

　　「閩賢啊…」他媽媽繼續又求勸著。

　　他恨至了他的哥哥！

　　114

　　颱風雄勁地襲著！在這濃濃黑夜之內聽到舍外到處摧枯拉朽及闖門的聲鬧。他聽來甚以為懼。可能亦許可怖的聲音並不是風的怒嗥而是勁雨的鬧作。不，或則可能不是雨的鬧作而是木葉的喧排。悉是極遠就聽到，象海濤一如，自遠而近，愈近愈凶獰，四圍有許多的大榕樹，亦即是這許木葉翻成的漸漸進襲的怖惶逼迫他於床上一回又一回的怖恐得痛苦反滾。

　　每每一暴大風刮來時就象要把全座木摟全然，附帶連同他，一起掠清。這幢樓房實是太古耄了。不知在什麼地角猶聽得屋泄掉落的聲陣——滴瀝，滴瀝，滴瀝，滴瀝。又一陣極大的巨風進襲上來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