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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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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不容叫話,只聽耳朵「卡嗒」一聲就掛上了。 這天晚上,郭祥的連隊打得很猛,一個反擊就把下午失去的陣地奪回來了。第二天早晨,敵人繼續前進。郭祥正在周密地組織火力,準備硬頂,團長又來了電話:「你是郭祥嗎?」電話裡又傳來團長威嚴的聲音。 「嗯嗯,我是郭祥。」 「你是怎麼搞的?」團長質問道,「我看打消耗戰你倒是個能手。你的靈活性到哪裡去了?」 郭祥剛要同話,對力「卡嗒」一聲又掛上了。 郭樣放下耳機,縮了縮脖兒:「怪怪!軟又說忒軟了,硬又說忒硬了,這個勁兒可真難拿呀!」 由於郭樣所在的第一營,過於疲勞,第二營接換了他們,繼續抗擊。在郭祥看來,已經到了十分有利的陣地,但是仍舊看不出我方有任何動靜,心裡不免焦躁起來。 這天黃昏,西天上剛剛露出一彎小金月牙兒,團部通訊員來傳郭祥,叫他即刻到團部去。郭祥自然十分高興。按照以往的經驗,只要到了團部,他就可以對當前的行動,猜出七成八成。 團部設在一個很狹窄的小山溝裡,只有一戶人家。郭祥沿著小徑,踏著月色,哼哼著小曲兒,不一時就來到小屋門前。小玲子同小迷糊正在洗碗,順手指了指屋後的山坡,說團長政委剛剛吃過晚飯,到那邊散步去了。 郭祥舉頭一望,山坡上有三五株高大的古松,松樹下抽煙的火星一閃一閃。郭祥沿著小徑向山坡上走,看見兩個人披著軍大衣,在兩塊大石頭上坐著,正在那兒舉頭賞月呢。 郭祥剛要走上前去,只聽兩個人在悄悄談話。 「老周,你看,上鉤了嗎?」 「怕是上鉤了……不過還要攻一兩下。」 「太猛又不行!」 「那當然。」 「彭總對情況的估計,就是准得很哪!」 「當然……我看妙就妙在這一次極其成功地利用了敵人的錯覺。我記得在《論持久戰》裡,主席就專門講到過這個問題。」 「是的,直到現在,敵人還認為我們是『象徵性的出兵』呢!。蠢傢伙!一開始,他們就估計我們不敢出兵,後來又猜測我們是保衛鴨綠江水電站。」 「怪!這此反動派都是主觀主義者。」 「這是由他們反動的立場決定的。第一,他們瞧不起剛剛站起來的中國人民;第二,把我們也看成足民旅利己主義者,怕打爛自己的罎罎罐罐。」 「可是,他這個弱點給抓住了……從軍事上說,這一步退得實在好,敵人會更覺得它的估計是正確的。」 「老鄧,這才叫指揮藝術咧。退一步可以進兩步喲!」 接著是輕微的笑聲。停了片刻,談話又繼續著。 「今天舊曆幾號了,老周?」 「看它的樣子,可能初四五吧。」 「不不,初二三,月牙兒尖。我小時候放牛,每天都回來得很遲:看慣了的,這我知道。」 說到這兒,只見團長用手指頭點著月亮說:「這傢伙!你要不理會它呀,快得很,幾天就圓了;你要盼它圓哪,它就硬是不圓!」 郭祥仰頭看看月亮,果然還缺大半邊呢。 政委嘎嘎地笑了起來,接著說:「老鄧呵,路還沒有走到,光圓也不行呵!」 郭祥也偷偷地笑了。他猛然覺得偷聽首長講話不大好,就故意把腳步弄得很響,然後又喊了一聲「報告」。 「是嘎子嗎?你什麼時候來的?」鄧軍瞪了他一眼。 「我剛到呀,」郭祥笑著,打了一個敬禮。 「怎麼一點聲音也沒聽到?」周僕問。 「剮才我看首長正在這兒賞月哩,就沒敢大聲驚動你們。」 「是呀,我們正在這兒賞月哩!」周僕急忙接上去,笑著說,「團長想家嘍!叫我陪他看看月亮。」接著又問:「你喜歡月亮嗎,嘎子?」 「我呀,」郭樣笑了一笑,「我喜歡月亮圓了的時候。像大銀盤似地,往天上一掛,多喜歡人哪!」 聽到這兒,周僕不笑了,和鄧軍對看了一眼。郭祥趕忙改口說:「不過,月亮太圓了我也不喜歡。那年打松林店,月亮真圓,敵人的火力又稠,打了好幾個衝鋒,都沒有打上去,當時我抬起頭看看它,真想一槍把它揍下米!」 「是呀,太圓了,對作戰也很不利。」周僕說著,放心地笑了。 「走,到房子裡談正事去吧!」鄧軍說,「上級要材料,讓我們寫一寫李偽軍的作戰特點,咱們湊湊去!」 「行行,」郭祥高興地說,「這些傢伙,是有些特點兒。」 他們一起走下山坡,到屋子裡去了。 郭祥回到連裡的時候,戰士們紛紛圍過來問:「連長,帶回來什麼好消息呀?」 「好消息可真不少。」郭祥嘻嘻笑著,高興地說。 「快給我們講講。」 「頭一件,」郭樣一板一眼地說,「各民主黨派發表了聯合宣言。擁護咱們志願軍抗美援朝。」 戰士們吵嚷道:「我們早就知道了!」 「連長,你別給我們打喜諢了!」 「好,你再聽第二件,」郭祥又繃著臉說,「咱們祖國成立了抗美援朝總會,專門來支援咱們。」 戰士們吵嚷得更厲害了:「哎呀,這消息更老得救了牙了!」 「別逗了,連長,說真的!」 「說說咱們現在的行動!」 「到底撤到哪裡才算完哪!」 「噢,你們問的這個?」郭祥裝作醒悟過來的樣子,接著搖了搖頭,「團裡是紋絲沒露。」 可是他說到這兒,不由自主地仰起臉,對著月亮笑了一箋。 「你就連一句半句也沒聽到嗎?」 「沒有。」 「連長,那你就判斷判斷!」 「我的好同志!」郭祥把兩隻手一攤,「團裡紋絲不露,叫我可怎麼判斷哪!」郭祥說到這兒,又情不白禁地仰望著彎彎的月牙兒笑了。 「連長,」小鋼炮詫異地問,「你老望著月亮笑什麼哪?」 「我呀,」郭祥驀地一驚,隨口說,「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唄!」 「那,你有什麼心事呀,連長?」 「我呀,」郭祥說,「咱們這些天淨吃煮棒子粒兒了。我一看見月亮,就覺著它像一張大白麵餅似的,要是一鋼炮轟下來,咱們全連也夠吃幾天的。」 人們笑起來,情知再也挖不出東西,也就帶著惋惜的神情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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