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沉默之島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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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頻繁地問她:「可以嗎?」像狂浪一般撲向她,在她越過之後,以更高潮引誘她。 如同她不懂他的沉默,她不懂他為什麼如此放任。 丹尼可以道歉,但是不會改變對懷孕的觀念;他們再天生合適,是愛的合適,不包括婚姻及孩子。他們這種合適會因為家庭而變得平凡。 丹尼事後問她:「萬一你懷孕怎麼辦?」 「我不會。」她沒有對他說過鐘的事。 「你為什麼不會?」 「我不知道,也許是我要這樣吧?」 丹尼在香港轉機,他甚至不入境。她一點一點失去他。這已經不是可能,是必然。 丹尼不再去峇裡島,晨勉說她第二年會常去日本,他們公司失去那裡的市場已經很久了,她在負責另一個計畫。丹尼說她東方人的身份在西方人想進場東方時占盡便宜。她又一次面對他潛藏的西方優越心態。她當然是,如果有一天這身份不再吃香,她會改變。為了現實而改變一向容易得多。 「也許是日本。」丹尼初步訂下他們下次約會。 日本市場因為保護得相當嚴密,日本人那套企業倫理完全根深蒂固,要取得一角市場,除了跟他們合作之外,別無他法,晨勉立刻向公司反映,經過研商後,公司決定撤出。她在全心投入時以為可以得到一點收穫,她在事前曾作過分析日本市場的困難,要日本接受世界級的明星是可以的,他們甚至出高酬偶像級明星拍廣告,但是世界級的香水便對不起了,他們自己會生產;而且世界級偶像明星不會危及他們的工業、商業生產,其它就不保險了。她的分析在事後證明她的權威性。 晨勉因此沒有和丹尼在日本見面。另一個原因是晨安準備離婚,晨勉去英國陪她。晨安的婚姻可以維持那麼久,已經是個意外,也許因為從開始就不抱希望。但是經過那麼長段時間,至少晨勉已經習慣了,卻又有了變化。 晨安在電話留言裡說:「你如果想看我就來,如果專程安慰,我很好,你放心。」 晨勉還是去了,她不去她們就少見一次。晨安整個氣色還好,就是瘦了一圈,亞伯特已經搬出去了。晨勉去了才知道不讓她來的理由,她不在,晨安才好打起精神跟亞伯特打官司,亞伯特帶了女人回家被晨安發現,亞伯特不要離婚,捨不得既有的一切。晨安把她母親殺她父親的報紙影印了給亞伯特看,亞伯特看不懂中文,但相信晨安不會騙他,嚇得立刻就同意離婚。法院方面晨安舉證歷歷,法院判決房子、車子、存款全歸晨安,事實上那幾年亞伯特並沒怎麼作研究,在學校的地位岌岌可危,薪水也被數次減少,晨安歷年的收入讓法院很清楚晨安賺錢比較多,家裡一切都是晨安的功勞;亞伯特的薪水,旅行、買書、飲酒,外帶交女朋友剛剛夠用。而且把女朋友帶回家是極不道德的行為。晨安一切都攤開來。 晨勉眼看晨安進行她的官司,是那樣抛頭露面,便勸她適可而止,晨安未必肯,但是答應儘快結束。晨安對亞伯特將女人帶回家出乎意外的極端痛恨,認為他無恥。 晨勉對她說:「晨安,你別忘了當初是你不愛他,欺騙他。亞伯特並不過份,男人也會知道太太愛不愛他的。」 如果晨安不痛苦,晨勉認為這結局還算圓滿;如果晨安痛苦,是應得的報應,她不該敷衍人家在先。晨安過度的反應,晨勉認為她是痛苦的。 晨勉心傷晨安,暗想晨安這一生,除了外婆、母親、女性的愛,連婚姻都沒有得到男性的愛,是晨安不相信愛情嗎?還是不相信男性,若真不相信男性,晨安如果是個同性戀者可能還幸福,她可以得到情感的慰藉。現在她卻為失去尊嚴而痛苦,晨安難道不明白,在愛情的身世裡,沒有尊嚴的尺度,只有愛的尺度?看來晨安真的沒有愛過。 有一天半夜,那天稍早亞伯特趁晨勉在回來取東西,晨勉和他有一次短暫的交談。亞伯特說是晨安不貞,她專門和自己的男學生來往,晨勉喝斥他,要他住嘴,原想背著晨安允諾補償他點金錢,怕因此留下理虧的話柄,便打消念頭。她末了對亞伯特說:「男人再吃虧,就事論事,不該把隱私扯進來。」亞伯特還想解釋,晨勉只說:「我會讓晨安公平點,給你些東西。」晨安後來知道亞伯特來過及說過的話,反過頭安慰晨勉:「那個變態鬼在發瘋,懶得理他!」 半夜,晨勉在一串狂叫中驚醒奔出房門,聲音由晨安房間傳出,一串狂叫後,餘震似的,是斷續的抽噓聲,晨安陷在一處怎麼樣的境地了?她母親恐怕未必有如此心痛,沒有後遺症、不喊痛。她們究竟在承受自我的作為?還是一起都承受,歷史如重力加速度,不是將他們打入人世受苦,是打入地獄。 晨安仍在噩夢中,晨勉喚醒她,問她夢見什麼?她反問晨勉:「我又狂叫了嗎?」以前她也發生過?一定是亞伯特告訴她的。晨安說夢見自己把亞伯特殺了。方式和母親一樣,夢裡最恐怖的是,她是那樣的熟練。 「晨安,你愛他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恨他時候的感覺。」 「你可以跟他相處嗎?」 晨安點頭:「那倒不難。」 晨勉認為應該把問題的癥結找出來了,她平著聲誠懇問道:「關於男學生的事,真實的成分有多少?」 「我不知道它是情感的真實還是意志的真實,你知道外國人有時是很天真的──」 「沒有那麼天真。」晨勉加強語氣──她說過,男人對他們在乎的事,天真不起來。如果天真,便不那麼在乎。 「他很有活力,他甚至成績很好,不需要靠我拿分數,所以不至於是陰謀,而且沒人知道這件事,你瞭解的,我要隱藏的事,連打噴嚏都忍得住。」 「你們作過愛?」 「作過。他已經畢業了,是我的碩士班學生。我沒有一點罪惡感,如果是一筆情感的交易我會不恥自己,又不是。」 「那是什麼?」 晨安笑了:「一種需要。我知道我們在本能上適合。」 晨勉也不禁笑著搖頭:「你已經在暗示你和亞伯特是情感的交易了。別移開話題,亞伯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晨安說:「他知道什麼,他隨便祭出個法寶,無非想用這事做藉口糾纏下去,他可不天真。」 「晨安,你可能在離婚後仍和亞伯特保持來往嗎?」 「那不困難,你知道,一切都是形式而已,我相信個人會比夫妻這個形式更具吸引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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